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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心结(4/5) (第1/1页)
那天客户正在跟田常真洽谈,他先是指着设计图东问西问,经田常真一一回答,他接着提出诸多要求,但他所要求的,其实图上都有,甚至有些他刚刚才问过,田常真也才刚说明过。田常真正要指出这一点,客户却不耐烦地重申,他的要求其实很简单,是田常真把事情弄得太复杂了。 通常在这个节骨眼上,田常真差不多该跟客户吵起来了,过去五年,h以霞看到的就是这样。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所谓的通常。 他拿起话筒,嘟哝几声後挂掉,这通电话就像一场及时雨,浇熄他的火气,他放下话筒,回过头来,竟然能够安抚客户的情绪,并且带着对方一一确认,设计图的什麽地方,已经满足了他的什麽要求。 就h以霞所知,这还是五年来头一次。送走眉开眼笑的客户之後,h以霞问道,方才来电的是谁。 「你有没有觉得乐天桃猿的加油声很吵?」 「什麽?」 「玮萍打来,就问这句,」田常真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乐天桃猿的加油声很吵?」 h以霞不敢相信,赖玮萍没头没尾的问一句,就解开了她五年都解不开的心结。她既欣慰,又悲伤。田常真终於能够好声好气地面对客户,这令她欣慰;赖玮萍占据田常真身边原本属於她的位子,这令她悲伤。 她对自己强灌心灵J汤:「Ai一个人未必要拥有。」她向何齐俊打听,赖玮萍是什麽样的人。她是那种能让平凡的景sE散发Ai的光芒的人,何齐俊回答。 h以霞追问,那是什麽意思。这你得认识她才会真的知道,何齐俊让对话停在这里。何齐俊也知道田常真跟h以霞为什麽分手,他的言外之意显而易见:对於田常真,h以霞已经没有了Ai、没有了光。 她想放手,嫉妒与不甘却不愿意。凭什麽一路陪伴田常真的人是她,田常真却选择了赖玮萍?当田常真邀她跟赖玮萍聚餐,她知道复合几近绝望。 她以为嫉妒与不甘已被安抚得服服贴贴,一如田常真按捺五年来的创伤,但赖玮萍的朋友,那个她曾经的助理,却将她的秘密摊在h以霞面前,而她似乎还不清楚,那个秘密跟田常真的关联。 田常真似乎也还不清楚,赖玮萍跟五年前的事故有何关联。 闹钟似乎没有响,也可能闹钟有响过。本应在八点醒来的赖玮萍,睁开双眼时,看到短针已经接近十二,长针游走在十、十一之间。 她急忙起床、急忙梳洗、急忙装扮,急急忙忙地跳上捷运。一点的约,十二点多出门,交通时间五十分钟,只能勉强赶上。 施贵恩把手上一对新人交给赖玮萍,因为预定拍摄那天,他临时有事。赖玮萍不确定施贵恩是真的有事,或者只是找个藉口把工作交到赖玮萍手上。总之,熬了五年,赖玮萍终於重回老本行,雀跃的心情,却被h以霞的一席话打乱。 前几天,h以霞在何齐俊的店里跟她碰面。他们坐在角落那一桌,远离吧台。田常真跟那个工地的关联,那件事故带给他的冲击,h以霞全盘托出。她不说田常真跟她的关系,也不提田常真近来的转变。 她要扮演Ai护兄长的小妹,担忧着她的小真哥哥一旦发现赖玮萍的秘密,不知道又会受到什麽样的伤害。 赖玮萍坦承,她早就发现这个秘密,而且这并不妨碍她跟田常真在一起。h以霞故作忧虑地开启手机萤幕,萤幕显示一个已经三、四年都没有更新的部落格,部落格文章充满不堪入目的谩骂。h以霞说,那是田常真在事故之後那段日子写的。 自那天以来,赖玮萍天天失眠,满怀的期待蒙上一层灰。她恢复了每天一早的相机测试,在顺利按下快门的瞬间,心头的灰又叠加了一层。h以霞宣称还没将真相告诉田常真,她让赖玮萍看着办。 赖玮萍披着心头一层又一层的灰,约了田常真在今天的工作结束之後碰面。她此刻的心情,就像步出捷运站时看到的,乌云密布的天。 「啊?贵恩没跟你说吗?」一打开婚纱店的大门,店员便讶异地问。原本要跟赖玮萍碰面讨论拍摄细节的新人,前天出了车祸,双双躺在医院,X命垂危。店员没有赖玮萍的电话号码,委请施贵恩转告,显然施贵恩忘了这回事。 离开婚纱店时,天空轰隆隆地响着闷雷。是我害的吗?自责罩顶,如同漫天乌云。过去这五年,自责成了习惯,能够拍照的喜悦,让她稍稍忘却如影随形的罪恶感。 如今自责回来了、罪恶感回来了,那麽,手抖也回来了吗?她站在路边,不安地拿出手机,正要开启照相功能,便下起大雨。 雨停了,雨又开始下;雨又停了,雨又越下越大。田常真当然会记得带伞,他还帮赖玮萍多带了一把。这种雨,作阵举着一支小雨伞可应付不了。 他按赖玮萍吩咐,到婚纱店跟她会合。他们还没讲好周末要怎麽过,这种事不需要先讲好。毕竟两人只要一碰面,除了看电影跟睡觉,都会有说不完的话。 他们不可能无话不谈。田常真无法跟赖玮萍分享,能够不带愠怒地面对客户的喜悦,因为他不想提起那场事故。他们不可能无话不谈。田常真问过赖玮萍,为什麽不再拍照,她略显慌张地说,只是想尝试别的工作。 赖玮萍该不会就是那个摄影师吧?他让疑问一闪而逝,因为他相信不可能那麽刚好,也因为对於擅闯工地者的憎恶,很快就占据他的思绪。 适度的卸责有助於清理内疚,有人这麽建议。那人不晓得,田常真不只需要停止内疚,更需要停止卸责。他在心里反覆咒骂那个摄影师、咒骂那对新人。 憎恶并不懂得Si者为大的道理,憎恶只知道一件事,就是透过扭曲、纠结的心态稍稍减缓创伤。田常真很清楚,憎恶让人痛,停止憎恶更痛。 田常真步出捷运站,撑着伞穿越斑马线。距离婚纱店还有一条街,他却看到赖玮萍坐在路边,淋着雨,眼神涣散。一看到田常真,赖玮萍便抱着他嚎啕大哭。 在事务所里,赖玮萍坐在沙发床上,田常真将办公椅拉到茶几旁。她用哀伤的口吻诉说,为小宛拍照那一刻的喜悦;她用更哀伤的口吻诉说,看到田常真留在网路上的文字时有多错愕。 田常真不知所措。美学的共鸣、R0UT的契合、好似说不完的话,让他深受赖玮萍x1引,她的过去却唤醒他埋藏许久的憎恶,听闻赖玮萍五年来一碰相机就手抖,他甚至感到一瞬的欣慰。 赖玮萍发现他的秘密,却佯装不知,他当然生气;h以霞瞒着他去找赖玮萍,他更是生气。但他究竟期待什麽呢?就算h以霞第一时间告诉他真相,他难道不会跟赖玮萍一样,出於情Ai而假装没有这回事?如果是这样,他凭什麽生赖玮萍的气? 愤怒、犹豫、慌张,交织成矛盾与混乱。Ai情的尽头近在眼前,但听见赖玮萍说出「分手」二字,他又本能地抗拒。 假使立场互换,我先发现你就是那个摄影师,所以要跟你分手,你会接受吗?对应於分手的要求,田常真丢出问题,并预期着否定的答案,赖玮萍却说:我不知道。 田常真说,他需要想一想,也请赖玮萍再想一想。他望着赖玮萍木然的脸,又吩咐了一句:「暂时不要碰相机,在我们都想清楚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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