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初恋 (第1/1页)

    苏木平等地讨厌每一个下雨天，因为没有车，水塘会把鞋打湿。

    到餐厅的时候迟到了，经理的脸色很不好看，所幸客人不多，就没追究。苏木在更衣室换了工作服，但是没有替换鞋子，只能把鞋里的水倒空垫上纸巾，隔着湿冷的袜子勉强坚持到换班。

    他昨晚在学校里待到很晚，为了一个不怎么顺利的实验，一晚上睡睡醒醒的。今天的工作状态果然不好，脑子里一会儿是遥遥无期的论文，一会儿又是已经断供的学费和生活费。

    他本来就不是多么擅长做学术的人，要不是当年爸妈固执己见非要他学这个天坑专业，也许本科毕业就能找个好工作，而不用25岁还在读着前途不明朗的书，听师兄师姐们相互调侃“要不我还是退学去开出租车吧”。

    算了，怪他们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他们也死了。

    “苏木，”经理打断他浑浑噩噩的思绪，“6桌的三文鱼班尼迪克蛋呢？”

    苏木迟钝地想了想：“我……我已经上过了呀。”

    “客人没吃到，”经理轻飘飘地从他边上走过，“我让后厨重做了，从你的工资里扣。”

    苏木隔着半个餐厅望向6号桌，客人正迷茫地看着他们，没有面带愠色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仁慈。

    可是……

    他上了呀。

    苏木绕到玄关后，人走茶凉的9号桌上有一盘吃剩的三文鱼班尼迪克蛋，金黄流心的蛋黄流淌在洁白光亮的骨瓷盘中，只有蛋白和三文鱼被象征性地吃了几口。

    很明显，它不合9号桌的口味。

    但是苏木上错菜了。

    这一盘三文鱼班尼迪克蛋够得上他工作两个小时的薪酬，甚至够得上他三天的饭菜钱，他rou疼得要命，对着9号桌的残羹冷炙，不争气地想哭。

    他以前也没这么拮据的，可是爸妈死的时候一个钢镚没有留给他，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他还不如在家在家好好睡一觉呢。

    “你好，再加一个柠檬挞。”

    背后传来顾客的声音，他的服务区里只有2号桌还坐着客人了。苏木揉揉鼻子，没有回头，怕他们看到自己的哭丧脸。

    “好的。”

    他给2号桌加了一单，又去后厨拿了一个柠檬挞，上菜之前，偷偷在玄关后面揉了揉眼睛，才把柠檬挞和订单放在2号桌上。

    “请慢用。”

    2号桌的一个alpha客人递来一张百元整钞：“给。”

    苏木瓮声瓮气地说：“先生你要买单吗？”

    Alpha说：“这是给下雨天还勤劳工作的omega的小费。”

    苏木从来没有拿过这么大额的小费，愣愣地站着不敢接。

    Alpha对面的客人还是一个alpha：“席先生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这足够补偿刚刚那份三文鱼班尼迪克蛋的损失了，苏木激动地颤抖起来，双手接过小费，不停地重复：“谢谢席先生，谢谢，谢谢。”

    他面朝2号桌退了两步，才转身离开顾客视线。之后，苏木一直躲在2号桌的盲区里，偷偷打量这两个alpha。

    送他小费的席先生约莫30出头，凤眼薄唇，谈笑间有种邪邪的好看。他一身精英商务打扮，满钻圈的腕表在灯光下blingbling地大放火彩。对面的alpha年纪大一点，他们可能是谈生意来的，苏木偶然听到过类似于“招标”、“供应商”之类的词。

    柠檬挞也不对席先生的口味，他切了一小块挞皮送进嘴里，放下刀叉就起身了，对面的alpha主动拿起账单去了收银台。

    席先生穿上外套，漂亮的凤眼将餐厅扫视了一圈，有那么一瞬目光似是跟苏木交汇上了，但苏木知道，席先生看不到他。

    他后知后觉地跑出来，想去送送席先生，可是席先生已经走了。

    苏木摸摸口袋里的小费，把服务车推出来收拾2号桌，最后一遍抹干净了才想起服务员是有权限给客人送冰淇淋球的，可他光顾着rou疼三文鱼班尼迪克蛋，忘记了。

    隔天，席先生又来了，还是在2号桌，而且是一个人来的。

    “席先生，您的餐齐了，这个是送给您的冰淇淋，请慢用！”

    苏木夹着托盘弯腰鞠了一躬，因为实验结果勉强符合预期，脸上又有了气色，说起话来还有点小俏皮。

    席先生笑笑：“昨天怎么没有看到你？”

    “我是兼职的，”苏木四下瞥了一眼，确保没有客人在等，“每周一三五和周末才有时间过来。”

    说完他尴尬了一下，因为他打的是黑工，排班时间远超政策允许的工时。要是被有心人举报，他和经理都要倒大霉。

    “这样啊。”

    席先生点点头，没有多言。

    这回他没有把小费直接给苏木，而是压在了餐盘底下，苏木服务完别的桌回来，他已经不见了。

    苏木把小费揣进口袋里，突然觉得苦涩里有了点小小的盼头。

    接下来的两个礼拜，只要苏木值班，几乎每次都会碰到席先生。而且他无一例外次次坐在苏木的服务区里，即便苏木在忙，他也会谢绝其他服务员的邀请，自己找张桌子坐着等苏木转过来给他点餐。

    一个冰淇淋球，一张面值不小的小费，一场心照不宣的约会。

    终于又是一个潮湿的暴雨天，席先生如期撑着伞进来，他的裤管被雨打了半湿，肩膀上还浸了几滴伞上落下的水珠。

    他说，我能请你吃饭吗？

    苏木受宠若惊，可是我在上班。

    席先生说，我跟你们经理买了你两个钟头的时间，现在你是属于我的。

    湿漉漉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