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刃余香(NP)_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4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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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4 (第2/2页)

寂静,众人的目光如刀如剑,纵横在迟镜身上。显然,临仙一念宗的大部分门徒都对迟镜积怨颇深,巴不得借此机会,除之而后快。即便常情借玉魄山主之口表明了立场,依然无法服众,门徒们或许会迫于她威,忍一时不发,但遏止而非疏源,日后定变本加厉。

    金乌山之主捋了捋山羊胡,道:“我有一计,还请宗主考量。道君头七,的确不宜见血,但若悬梁而死,便无此等烦恼。依我看,可让诸位同门表决,定此人是以苦修赎罪、还是就地殉葬,陪侍道君。”

    金乌山之主慢条斯理地说罢,字字清晰。迟镜听在耳里,震在心头。殿内响起无数赞同声音,许多岭主门主举剑附议。

    一片嘈杂声中,临仙一念宗门徒自发开始了表决。从最外侧的十八门之主开始,一个个表明态度。常情定过规矩,例会遇重大分歧时,可由三山之主发动表决,一门一票、一岭两票、一山三票,道君宗主各自五票,少数服从多数,达成最终决议。时至今日,她也无法食言。

    若谢陵还在,他和常情便有十票,加上玉魄山一脉,足以保全迟镜性命。但谢陵不在了,看此时场上声势,迟镜难逃一死!

    形势急转直下,常情却岿然不动,静静地听着下方计票。不过,她缓缓将左手搭在了右手上。在她的右掌心,纹着一片浓郁刺青,白骨红花、黑日碧海,绚烂而骇人。在双手相触时,红花怒放欲滴,碧海波涛荡漾,小小芥子世界,恍若起风。

    殿中人注意到她的动作,鼎沸语声渐息。可是金乌山之主站了起来,主持表决继续。

    很快,七岭十八门结束计票。其中有五岭十一门都赞成处死迟镜——殿前失仪,其实事小,炉鼎之身还欲再嫁,才是他必死之因。

    迟镜骤然想通,慢慢扣紧了坐席边缘。他本想为自己刚才发出的声音辩驳几句,可是明白这层后,他知道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众目睽睽之下,轮到三山和宗主表态。殿中央垂下两面旗幡,一面是生,一面是死,哪一面几票,便在上边划出几道剑痕。此时此刻,代表死的旗幡上剑痕累累,代表生的旗幡上却寥寥无几。

    长久的沉默后,银汉山之主说话了,他弃权。这下不论常情和玉魄山赞成与否,只要金乌山要迟镜殉葬,他便必死无疑。

    隔着十步距离,迟镜一点点抬起眼帘,对上了金乌山之主的目光。那厮已是一派胜券在握的神气,可他迟迟不出剑,而是转向迟镜,露出了一副别有深意的笑容。

    金乌山之主抚须叹道:“迟公子,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下实怜你青春少艾……其实生死之事,终究在你。若你能为宗门作出贡献,也不是非死不可,你觉得呢?”

    别人听不懂他的话,迟镜却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原来不止他提前思考了对付金乌山的方法,金乌山也早有预谋!金乌山之主的言下之意,便是逼迟镜交出总账,把谢陵的遗产彻底送到他们手中。

    归根结底,迟镜是否失仪,根本不重要。今天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金乌山之主都会找机会发动一场表决,用命要挟他放权!

    放眼谈笑宫内,恐怕只有他二人明白,一场无声的交易正在进行。迟镜微微张口,穷途末路之时,钱算什么呢?反正他原本的计策,也差不多。只是让金乌山如此顺利地夺走谢陵产业,他……他……

    他心有不甘。

    忽然,坐在他下首的青年将佩剑置于案上。不轻不重的一声,却令金乌山之主眉头一拧。

    不过,季逍并未看他,而是直视着殿尽头的常情,一字一顿地说:“恕弟子不才,即将开辟一人境。请问宗主,开境之人是否封号,是否与当初道君同位,今日表决,是否能略表我意?”

    三连发问,然而无一问有疑。不等变得木雕泥塑一般的金乌山之主反应,也不待那些瞠目结舌的岭主门主出声,常情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之中,彬彬有礼地一伸手,道:“自然。”

    季逍起身拔剑,信手一挥。待佩剑还鞘,他已入座,代表生的旗幡上“嗤”的一声,多出了五条锋利的划痕。与此同时,僵立的金乌山之主猝不及防,颈侧显出一道血丝。

    满堂皆寂,无人敢言。所有人都看见了,季逍的剑气擦着他脖颈过去,金乌山一脉引以为傲的护体金罡,竟如无物。

    季逍的修为确实到了相当境界,临仙一念宗已诞生第二个谢陵!

    眼看大势已去,金乌山之主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跌坐在席上,狼狈地捂住颈侧,叫道:“慢、慢着,我还没有表决!迟镜言行无状,冒犯道君,不死无以谢罪,不殉无以安魂,不杀无以服众!宗主,金乌山容不得他,加上五岭十一门,一共二十四票;同意留其狗命的,不过二岭七门而已,即便还有玉魄山三票、您和季逍十票,也才二十四票!表决平票,断不能就此揭过,在下愿出人斗法,以决斗胜负、定迟镜生死!”

    谈笑宫内,刹那又起狂澜。众人议论纷纷,神情皆显凝重。决斗便是战至一方再无作战能力——要么断剑,要么残根,甚至于死。金乌山投下如此大的筹码,只求处死迟镜,那些主张保迟镜一命的,可也愿付出至此么?

    所有人的视线,再度汇聚于那个少年身上。他倒是将背挺得很直,跪坐在自己的席位后,一袭明纱红袍,衬着如画眉眼,着实漂亮得不可方物。

    但,肩背再直,无修为便轻易可折;容色再盛,红颜祸水不少、美人薄命几多,倾国倾城,又有何益?

    常情微微一笑,正欲开口。不料,始终沉默应对千夫指的少年,忽然说话了。

    迟镜双眼弯弯,居然露出一个极友善的笑容。他从袖中抽出丝帕,起身递给金乌山之主,示意他用这个擦掉脖子上的血迹。

    金乌山之主面皮直抽,他却笑吟吟地道:“前辈,您斥我言行无状,要将我就地正法,实在抱歉,您真是误会我了。我忍不住发笑,绝不是因为对伏妄道君不敬,恰恰相反,我对我道侣情深义重、天地可鉴。”

    金乌山之主隐约有不祥的预感,问:“那你嬉笑什么?”

    迟镜满面真诚,说:“我笑是因为,谢道君还活着。你们都不晓得,一个个就在这默哀,我看着实在有趣。他夜夜托梦于我,让我找转生之术呢,您如此急迫地杀我,是生怕道君回来、要置他于彻底死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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