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春_第十八章 痴妄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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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痴妄 (第2/2页)

那一刻。”

    “其实,我明知道他只是奉命行事,却将仇恨迁怒到他的身上,因为我知道,我只是用这个方式来排遣我内心的仇恨。当我走近他,发现他和我一样悲惨时,我却对自己的仇人产生了怜悯的感情。”

    燕裳说:“女人怜悯一个男人时,常常会变成爱。”

    随笑兰无法确切地知晓这一种情感是从什么时候而来,对于她来说,时间对她来说是从结束往前数,发生的事则变成一个个节点,但属于吴不刃的节点却逐渐模糊,最后变成吉光片羽的回忆。

    或许就在某一个时刻,雨夜里匆匆而来的刺客,流血,喘息,沉默,凝望着一把刀,面孔寡淡似鬼魅。而楼下是诸多翩翩起舞的少女,红罗飞帛,玉女燕歌,他远离一切尘嚣凡俗,只是坐着,任由血流淌在木质的小楼中。

    寒冷的刀在他怀里,刺客的面容还年轻,棱角并没有以后数年那般阴冷,以至于显出一些寂寥。

    随笑兰就在门扇的间隙中静静地、冷冷地注视着他,肩上泼着楼中彻夜灯火的明亮暖光,她也是一只鬼,在人间逢迎作笑的鬼,披着画皮的鬼。

    门缝掩紧了,她转过身离开,裙摆在楼梯曳过,最常出入这处声色的客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询问她去做了什么。

    随笑兰亲昵地与他挽在一起:“方才看到了一只落单的寒鸦,就喂了它些吃食。”

    客人讶然地、浑不在意地一笑:“你真心善,乌鸦喜好吃腐rou,栖息在尸堆里喂大的,脏得很,你应该养红尾巴的俊鹦哥,过几日我去鸟市给你买一只来。”

    “它有时停在楼里,我也只是随手喂食而已。”

    “哈,我知晓了,听闻乌鸦自身羽毛黯淡无华、形貌不祥,故而都喜欢光亮灿烂的事物,想必是被随娘子所招引来的吧……”

    那些带着奉承的,或讨好的,或风流的话语仍在耳边,不同又相似的面孔,他们每个人都喜欢随笑兰盈盈生光的容色,享受她风情万种的性情,然而在他们心中,也与欣赏一株牡丹、把玩一块美玉无异。

    随笑兰抚过鬓边的步摇,染着花蔻的指甲,轻轻地拂过上面的碎珠,这些是她富丽的装饰,是她表象的伪装。她自己既从没有拥有过,自然也无法引来一只鸦的驻留。

    所以她露出惯常虚伪而美丽的微笑,朱红的唇像抿过血一样艳:“吴不刃并不爱我,他的心只有他自己,而周峥和玉眠香打破了他心中的平衡,让他如鲠在喉,终身难平。十年,一生中我给予他十年,我可以替他杀了周峥,我也可以原谅他当初不过依令行事,但我不能忍受去爱一个不爱我的人。

    “于是当殷怜香和钟照雪以这个身份出现时,我想到如何让他以一个最可怜的结局死去。”

    夜风卷起帘幔,燕裳靛蓝的袍摆也轻轻随之飘动,与朱红的阑干交融成浓蓝重紫,他打着扇,扇上有点点血梅。

    随笑兰仍是往常那副平静又柔情的、带着微微笑态的神色,她袖中藏着一把匕首,就贴在手腕之下。吴不刃曾教过她一式杀招,在必要之时足以出其不意夺走人的性命,他握着她的手教得很仔细,随笑兰也学得很好,她总是很专心地注视他。

    其实,他也本不必要教她。

    莹白的月光将燕裳的目光照得幽晦,他走近了,俯下身,看着随笑兰:“随娘子,你听过一句佛家之语吗?众生造作妄想,以心生心,故常在地狱。你们永远陷在痴妄其中,你,吴不刃,他……总是像朝生暮死的蟪蛄一样,惧怕在死前追逐不到自己的欲望。”

    燕裳与她静静地对视了一会,直起身,他迈步和随笑兰擦身而过,没有再停留脚步。随笑兰坐在那里,手还紧紧攥着匕首,听到他的声音隔着幽歌琵琶,缥缈远去。

    “随娘子,你的秘密在下收下了,作为交换,我不会要你的命,但我也不会救你的命。非黑即白,非爱即恨,这样活着,有时也会决绝得太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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