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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流光】 (第1/1页)
当生活过于装模作样,纸醉金迷的昼夜便需要某处体面的发泄口。乾都的有钱人自恃身份,生怕哪天就上个不打码的新闻头条,唯独在17区,满城被欢快的氛围侵染,像一场铺天盖地、放纵到令人作呕的庆典。 拜无数狂热的追捧者所赐,地下拳场玉石铺地,明珠做顶,视线最中央的生死擂台更是奢华到令人咋舌。只有极近地审视,才能从钻石与黄金的砌缝中发现污渍与血迹的残躯。 场上的男人被对手勒住脖子,却于濒死之际骤然出手,黑色拳刺闪电般划过,朝着敌方的头骨连挥四下,拳拳致命,毫不留情。钢刺楔进眼球与皮rou,倒勾狠命一抵,在哀嚎与叫好声中带出红红白白的一片。 局势瞬间逆转,即将卫冕的胜利者瘫软在地,猩红的血液与淡黄内容物糊了满脸,他捂住左眼不断哀嚎,却令台下的人更兴奋了,观众们丢出的钞票被血腌成泡发的鱼皮,他们一边挥舞着香烟与酒杯,一边为粗喘的男人加油助威。 “杀了他!”“杀了他!” 在几分钟之前,这些热烈的欢呼还属于另一方。没有人在意带着拳刺上场是否合规,更没人在意这对打得血rou模糊的“仇敌”,在上台前还是如兄如弟的退役军友。 他们再次撕打起来,已经完全没了出拳的章法,直到其中一方头骨碎裂,额头深深地凹陷下去,流出透明的脑浆。 主持人一身兔女郎打扮,踩着高跟鞋踏过长满窟窿的人体垃圾。她塌腰倾身,敬业地沾了地上的鲜血,在象牙长板上写出胜利者的名字。 …… “秩序是联邦之基石,自由才是浮金岛的天空……” 从地下杀戮场的累累尸骸到奇物拍卖会的半裸猫女,媒体与评论家大肆吹捧着17区的一切,以鲜血和酒液构筑出虚伪的浮华。 刺目的金辉裹挟着欲望,如浪潮般翻涌开来,林眠秋戴着面具,微微眯起眼睛。他生得俊逸,安坐在二楼的贵宾席上,露出的下半张脸映衬着贝母珠光,无端动人心弦。 一位穿着性感的女郎与林眠秋擦肩而过,驻足的那刻,她朝他笑了笑。 某种暧昧的邀请。 林眠秋摇摇头,向不远处的谢清看去:“很抱歉,那是我的女友。” 女人足够识趣,却又心有不甘,当下便眯起弧度妩媚的眼睛,说了一串单词。 不是联邦通用的语言体系,尾音带着北境的冷冽,寻常人必定一头雾水,但林眠秋听懂了。她说—— “即便你送她玫瑰,眼里也没有爱情。” “谈什么玫瑰。”林眠秋不禁莞尔,悠哉游哉地挽起袖口,用北境的语言回应道,“我想您需要的,是占卜师的塔罗牌和水晶球。” 他一直与几位外交官朋友保持着良好的往来,说起别国的语言也没有丝毫露怯。对方没想到他能听懂,还反过来调侃自己,白皙的脸颊顿时泛起薄红,是当面说人坏话却被戳破的尴尬。 她摸了摸鼻子,换回通用语:“抱歉,是我唐突,希望您不要介意。” 这样小小的插曲,林眠秋自然没放在心上,他颇为温雅地颔首,与之道别。 地下拳场毕竟不是太光明的地方,出于场所要求,所有的客人都会戴上半遮脸的面具,一为掩饰身份,二为营造氛围。 各色宝石衬着璀璨的珠宝,压上精致而华美的凤鸟尾羽,观众端着酒杯,衣冠楚楚地徘徊在金石海洋中,如果不是半小时一场的“表演”太过频繁,似乎更像某个贵族精心筹办的上流舞会。 谢清虽是第一次来这儿,对楼下的场面倒见怪不怪,她在吧台那边和埃尔维斯聊合作,后者风趣幽默,把她逗得前仰后合,笑完才发现冷落了正牌男友。 她转过回廊,凑上来挽林眠秋的手臂,故作夸张地晃酒杯:“我才离开几分钟,你倒会招人。” 林眠秋挑眉:“那只是位问路的女士。” 谢清才不理他,自顾自叹了口气,爱惜地摸自己的脸:“看来还是我太优秀了,能找到这么有魅力的男朋友。” 后面跟上的埃尔维斯挤眉弄眼,一副牙酸的表情。 自从上次在家里把话说开,谢清在林眠秋面前放松了许多。换作从前,她一定会发些看似娇蛮,实则打情骂俏的小脾气,狡黠地等着林眠秋来哄,以此彰显对男友的在意。你侬我侬,反倒增进感情。 现在是连装都懒得装了,要不是那位女士走得快,说不得还要拉着他一同欣赏美女。 对于这种转变,林眠秋说不上好坏,但就生活而言,他确实拥有了更多的私人时间,不再像完成任务似的成天约会,这让他舒服很多。 可与此同时,苁岭的花朵就这样过了时令。 林眠秋隐隐感觉,这是某种命运般的预兆。他有无限慷慨的微笑与亲吻,却给不了谢清最想要的东西。 楼下的喧嚣告一段落,三人坐在一处,颇为畅快地聊着。埃尔维斯就自己在远郊的珍藏酒酿大谈特谈,诚挚邀请林谢二人去他的斯诺星庄园做客。 谢清对斯诺星的风土人情很感兴趣,时不时问几个问题,埃尔维斯更是兴致勃勃,很快就扯到传统养殖业的精密乳制品与如今大规模合成的发酵衍生蛋白质何者更为优越的主观议题。 林眠秋抿了口酒液,不参与争端。 谢清撇撇嘴,很不服气地说:“这年头谁还喝牛奶啊,最近X市新出的替代性蛋白质才是一绝!” 在联邦的上城区,牛奶和手抓粗饼一样,也就比令人嗤之以鼻的下城食物稍微好那么一点。 埃尔维斯毕竟在农牧发家的斯诺星长大,自是坚决扞卫自己喜爱的青草与蓝天,他随手一指楼下:“喏,那个不就是?” “别扯了,在这种地方喝牛奶?”谢清一副不信邪的表情,毕竟乾都的牛奶只在那种很小的母婴店才有出售,属于最最低级的乳制品,价格也便宜到发指,是穷人的小孩才会喝的东西。 林眠秋颇为兴味地歪头,示意谢清自己看。后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大跌眼镜。 只见在斜对角的一楼中厅,一名身量挺拔的年轻人正半倚着沙发,慢慢转着手中的方形琉璃杯。 与周遭的精致礼服不同,他一袭深黑劲装,两腿交叠,袖口绑带扎出利落的线条。高帮工装靴踩着天鹅绒地毯,有种靡丽缎面也压不住的矜贵和力量感。 林眠秋眼神一冷,啪地放下杯盏。 二楼是个环形廊道,贵宾席也坐满不少,林眠秋动作很快,那声音甚至比冰块相撞更轻。楼下的人却似有所觉,若即若离地望过来。 同样戴着黑色的面具,装饰轻薄而华美,边缘暗纹迤逦如蛇。 都不及那流光潋滟的一眼—— 万千灯火落入那人含笑的眸中,是苍原翠海也染不出的澄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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