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乘雾返真 (第2/2页)

生病了，又不是痴傻了，如何不认得你？”

    荣世祯咯咯一笑，高应麟说道：“有什么好笑？”

    荣世祯笑道：“昭王死而复生，好端端回到人间了，叫我怎么不笑？”

    高应麟低声道：“人人都当我死了，你……你们何故又来找我？”

    荣世祯说道：“这事说来就话长了。”他正要开口，一个大夫用托盘端着一碗nongnong的药汤走了进来，说道：“请昭王用药。”

    荣世祯问道：“是什么方子？”

    那大夫说道：“昭王并无外伤，唯因邪风入体诱发寒疾，殊为可虑。因此以特等辽参为引，配了一副温和药方，暖身活血，调其荣卫。”

    荣世祯说道：“那就先搁那儿罢，他还未进水米呢，只顾拿药汤灌他怎的？”

    高应麟说道：“是我吃不下饭。”荣世祯说道：“你真成仙了，人以水食为命，多少吃些。”于是命小厮热了一碗燕窝粥。

    荣世祯扶起高应麟，叫小厮伺候他吃粥，高应麟摇头不肯吃。荣世祯亲手接过来喂他，高应麟只得吃了小半碗。那大夫一直把药煨在炉子上，等高应麟用过了饭，又热腾腾端了过来，高应麟皱眉都喝了下去。小厮又拿了茶来给他漱口。

    荣世祯要服侍他躺回床上，高应麟说道：“刚喝了药，躺着很不舒服。”荣世祯就起身拿枕头垫在他背后，高应麟瞥见他右腿行动不是很方便，问道：“你受伤了？”

    荣世祯浑不在意道：“过几天就好了。”

    高应麟说道：“我看看你的伤。”

    荣世祯笑道：“吃饱喝足就调戏我，要看我的大腿。”

    高应麟脸色一黑，把头转到了旁边。

    荣世祯坐在他身边笑不可抑。高应麟默然不语，片刻道：“你要没有正经话对我说，就出去罢。”

    荣世祯笑道：“我就不出去，你如今要治我的罪么？”

    高应麟无法可对，荣世祯看他如霜胜雪的冷峭容貌，再想不到此生还能跟他说上话，心中欢喜极了，笑道：“好了，你要听正经的，我跟你说正经的。我也不知你还活着，原是太皇太后秘密派我来江南找你的遗体。”

    因将马公公如何到云南传旨，自己如何在江南遍寻无果，如何偶遇萧在雍，如何机缘巧合找到了昙花寺，如何白文景托他向朝廷请赦，卢嫣然又如何从中作梗，多亏了定北王手下办事得力，一夜之间把事情调查得清清楚楚，他们方才追到废园把昭王夺了回来。

    荣世祯将种种情由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又道：“你到底怎么从沧海关海战中活下来的？”

    高应麟说道：“白文景为人虽然滑头了些，但他并没有骗你，确实是我落入海中，随波漂流到了雪湖一带，又自行上山求救，是他把我救下来的。他虽把我扣在昙花寺中，对我照顾也并不差。只是那时我发了寒疾，昙花寺地窟中并无对症之药，所以我终日昏昏沉沉，不知外物。

    “前日我发起了高烧，浑浑噩噩中更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依稀只记得白文景一家老小热热闹闹离开了地窟，只留下数个仆人伺候我。又过了许久，一群黑衣人忽然闯了进来，将那些仆人都拖了出去，又蒙住了我的眼口，将我带出了昙花寺，我便昏了过去。再醒过来，我人已经在废园中了，给他们架到草棚顶上，与定北王军对峙。”

    荣世祯说道：“卢嫣然没来凌辱过你吗？”

    高应麟摇了摇头，说道：“我从头到尾并未见过一个妇人。”

    荣世祯又问这伙黑衣人如何行事，言语中是否透露了什么机关，然而高应麟的记忆时断时续、支离破碎，于关键之处都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荣世祯见自己追问得久了，高应麟神色郁郁，显是病弱之人灰心丧气，稀里糊涂受了一遭罪，却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自己心里也很不好受。

    荣世祯就不再问了，微笑道：“总之那伙人都已经伏诛，邪不压正，你回来了就好了。”

    高应麟侧头望着火盆，说道：“从前卢氏下嫁展国公府之时，我父皇为了宁东王的体面，派特使到苏州册封贺喜，我母后亦有赏赐。不想卢氏如今落得如此下场。”

    荣世祯说道：“别说展国公府了，连伪帝、宁东王都自甘堕落做了乱臣贼子，可见如今年程，人心多有不正。”

    高应麟说道：“江南政务现下如何？”

    荣世祯说道：“你不在，小皇帝从前线调了定北王来江南镇场，如今江南军政已复旧观，只是蔚海一带水贼颇成隐患，定北王无权调度宁州、闵州等地水师，所以不曾出手整治。你回来了，定北王也好专心关中战事，这副担子还得由你肩负。你再不保养身子，如之奈何？”

    高应麟点了点头。荣世祯不讲话了，笑吟吟望着他，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高应麟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睫。

    荣世祯见他一只手放在被子上，冰肌玉骨犹如皓月云雾一般，忍不住伸手握住。高应麟不语，缓缓翻过了手掌，两人的手指轻轻扣在一处。

    忽听得靴声橐橐，外间小厮说道：“见过定北王。”是萧在雍来了。

    高应麟立即抽回了手，荣世祯笑而不语，替他拉了拉被角。

    只见萧在雍银冠素服，缓步走到床边，伸手搭住了荣世祯的肩膀，微笑望着高应麟道：“我来看看昭王，昭王的气色见好了。”

    荣世祯扭头看向萧在雍，开玩笑道：“你好大胆，如何不与昭王行大礼？”

    萧在雍捏了一下荣世祯的肩膀，说道：“你坐在昭王身边一动不动，可是要跟他一起受我跪拜？”

    荣世祯笑道：“原来是我碍着你了。”

    高应麟沉吟道：“论来定北王如今是钦差，我人在病中无法回礼，大家都免了罢。”

    荣世祯笑了笑，萧在雍似笑非笑道：“平南王快嘴爱说笑，昭王不必如此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