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日私语_极夜(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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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夜(二) (第1/4页)

    “哐啷。”

    木板门拍上墙制造出闷响,凝滞在空气中的尘埃为之震颤。好似脆弱的化学平衡遭到破坏,无数分子彼此碰撞,在漏出旧窗帘的一段光道中划出杂乱的轨迹。相伴的还有顾劭一句压低的脏话,他扣上门,靠着门框,用手背压住额上微微渗血的淤伤。

    歇得差不多了,他支起双腿往最里面那张的木床走去。其实也就两米吧,肌r0U的痛楚增加了步子的重量,乱堆的杂物添重了道路的曲折,光走近就磨去了所有残余的T力。他像往常那样随意扯开制服衣领,却在腹下m0到一片冰凉的Sh黏,鱼鳞一样,血迹吧,大概。他眯了眯眼,感到疲倦。

    “啧。”他仰面倒在木床上,压得咯吱响。十指疼得火烧火燎,指甲至少翻起四片,甲缝和掌纹被g涸的血塑Si,稍一活动就哔哔剥剥裂下来无数痂渣,扎得很。斗殴嘛,一时热血逆上脑壳谁还想得起受伤的代价,他只记得在小混混口吐腥荤恶言时,双手就先大脑一步握着空酒瓶冲上去,不巧对方来的是一群人,混乱的群殴闹到最后他是第一个从血泊里站起来的人,像卷一块脏抹布一样慢慢把自己收起来,摇摇晃晃地回出租屋去了。

    好在这里是片黑户和底层人口聚居的法外之地,至少不用担心半刻钟后会有警车呼啸着来抓捕他。至于酒吧老板会不会开除他这个问题,他暂时懒得考虑。

    顾劭疲倦地眯上眼,隐约在天窗的倒影里看见自己的模样。

    如果忽略血迹和伤痕,客观评价,这是副居于中上的外貌。五官立T得有些欧化,发sE较浅,sE素沉淀下去在皮肤上敷匀一层自然的麦h,细细的挂坠链g描了形状匀称的腹肌和人鱼线,腿部占全身的b例达到一个优秀的数值。曾有同僚调侃他去男公关店里陪酒都好过目前端盘子洗碗地下苦力g活,他在对方肩上不轻不重捶了下,面上却保持沉默。

    一层层消瘦的面容仿佛清晨落cHa0的水,让底部岩石般的骨骼轮廓显露而出,随之下沉的还有名为648的少年的模样,变为岩缝中浅浅的Sh痕,风一吹蒸发殆尽。如果让他――程鹭看见会作何感想?惊讶?失望?或者根本认不出他?

    不考虑程鹭的标准,顾劭觉得自己现在过得还不错。二十来岁正年轻,长得还行,基本健康,有名有姓,不再叫648那个蠢编号,差不多能糊口,同等的薪酬可以b别人早下工半小时。这半小时是属于他的,顾劭一个人的,没人会斥责他,没人会因担忧他而皱眉,他由此感到宽慰的清静,也懒得管身上鱼内脏一样的伤口――反正它们总会自己长好的,首先合上眼小憩。

    太yAn在下坠,仿佛一滴淤满橙红颜料的水珠,折S的光线随之倚斜,某个角度正巧划亮他的脸。他忽然想到什么,从衣服内侧的兜里扯出一只老旧的古董手机,按键上标志已经磨损了,也有些失灵,他如往常一样调到储存里,点开那段录音,蓝sE标条还保留上次的进度停在五分十三秒,被他按回开头,沙沙杂音浮现。

    “晚上好。”电流组成的低柔声音在这h昏余晖的房间里是那么自然融洽,顾劭耸耸喉结似想回应这问候,声音却卡在锯齿状的涩疼里半晌倾倒不出,只听录音里的男人接着说,“你找到这段录音了。”

    “嗯。”他吐出被划得伤痕累累的声音,“……程鹭。”

    “……我在考虑该如何称呼正在听这段录音的你。或许你已经为自己取了新的名字,一个我没机会知道的名字。这很好,代表你有成为人类的自觉,你在定义自己。”

    录音声被电流的杂音划得呲呲喇喇,荆丛中奔跑的幼鹿一样。他记得程鹭曾经就跟他讲过定义的概念,在彼时的他看来也不过是“648”与“程鹭”在字音形上的区别。难怪对方总嘲笑似地说他不愧是一台机器。现在还是吗?顾劭说不清。

    “人类的社交向来不是一个个平面五边形那样的紧密排布,而是立T多面T不规则地堆放,最多也只有一面能相契合,我无法占据你的全部,相对的你也做不到同样的事。”

    顾劭心说这话他同意一半。程鹭还在时,在他看来就是一个长得好看做饭好吃夜里抱着睡觉会很舒服的人。到程鹭从高楼上坠落时他才发现不是这样。虽然这么说有点滑稽,顾劭是在程鹭Si后才开始了解他的。程鹭的Si上了新闻,顾劭读着报纸第一次知道这个朝夕相处的人详细的生平信息,身高182T重70生日8月3,还有一份正经的表面职业,是某高等学校乐团的指挥兼顾问,那种T面人呗,带领乐团获得了某某大奖,才华横溢私生活复杂过往情人能排一连云云。

    葬礼上来的人顾劭几乎都不认得,每个人都能明确说出与程鹭的关系,除了他,没有正式身份像老鼠一样蜷在墓碑后窥伺。站在那里的人都拥有与程鹭相契的一面,有那么多的程鹭,只有他的那个坠落高楼摔成一滩血r0U模糊的组织物,火烧后装进小盒里,安静地睡去了。他曾在电视上看到过主人Si后拼命用爪子挖坟的小动物,却不想自己某天也会变成那样。

    他是程鹭收养的小玩意儿,是巴普洛夫的犬。虽说在程鹭Si后他出离愤怒,可这怒火轻飘飘的没有着力点,仔细想想程鹭对他一直都算好,照顾他的生活,教他人类的一切行为和情感,甚至没有拒绝他生涩的示Ai。他没有常识,很长一段时间内“程鹭的喜恶”是他仅次于“生存”的第二行动准则,程鹭重新g画――或熔铸了他,给予的一切像雕塑石膏中要添加的材料与他的血r0U融为一T。就像程鹭生前一根手指都不会属于他,就像程鹭Si后他依旧属于程鹭。他是粘在立T水晶上的一块杂质。这样的东西。

    “每个个T都有自己的使命。就像每个话剧演员都有自己的角sE,时间到了就该离场。我知道你对我的Si感到困惑,我得告诉你――没有威b,没有利诱,没有洗脑,一切都是‘程鹭’自行做出的合理判断。这是我的角sE使命。很抱歉我不能为了你――或者其他任何一个面而活,在这点上请原谅我。”

    顾劭将手背搁在双眼上。前些天换的假眼质量实在糟糕,没怎么用就开裂了,淌出来一大堆黏糊糊的胶状YeT。他喉间发出嗤声,像在笑一样。

    说起来他的角sE使命该是什么?十岁左右实验员Ω先生告诉他有很多型号的机器,他这种是专门用来做测试的――就和流水线上随机挑出来的一个用来破坏X质检的产品一样?机器碎片塑在他骨髓里,金属离子同血细胞一同滋长溢满全身,但x腔又很容易拆开,掉出来的那枚鲜红桃子型器官也与常人无异。他一直就对这事很迷惑,某次他的头在实验中与躯T分离,实验员忙着测量躯T上的数据,于是他的头就很无聊地躺在一边。鲜血和水银sEYeT的混合物一直流进去把视觉中枢搅得浑浊模糊,再清理又要把头颅锯开,麻烦得很。他想为什么他会是这种血r0U与机器混合的暧昧设计?或许他不是那么想变rEn类,只是憎恶不纯粹。

    顾劭其实是个标准的结果主义者。就像终起点一致代表位移为零,他总能恢复如初,没有证据证明那就等同于从未发生,他总是好好的,完整的,没人能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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