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 中 小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5无边黑暗 (第2/2页)
的谋逆,在此刻成了严遵越心里板上钉钉的事。 “大体情况如是,只不过要不要改,具体改动之处还得让老师来抉择……经繁?” 走神太久了。严遵越靠在程惊岁肩上,心里又在发愁白日一时情急提起的采穗——那不免要提起些许见不得人的事,他还在措辞如何含糊过去,程惊岁却是开始给他搭台阶。 “累了的话可以以后再说的……” 严遵越摇摇头。日后他们一定会去丹庭的,还不如先让程惊岁信了他所说的故事,到时候再弄个死无对证便好。 “之后一年,正是选秀之年,采穗jiejie躲在山林里时被散心的户部女官发现带回了丹庭。只不过在殿选之前被解皇后看中了她伶俐,收做了掌事宫女。” “至于我——我只是及第之后按例面圣,与她在皇后面见圣上时在殿外见过几面,之后倒是私下见了一次采穗jiejie,不巧被圣上发现了,还险些被误认做她代替解皇后打通前朝关系——再后来便未曾会面了。” 很好,很合理,不能说的部分毫无暴露。 程惊岁丝毫没有再问些细节的意思,从背后伸手极轻地抚了抚严遵越睡乱了的头发。 “光说我了。”严遵越暗示道。 “我吗?”程惊岁犹疑片刻,半阖起眼讲述,“我在井边……被打晕过去了,再醒来就被拉在了尽是伤兵的车里,稀里糊涂就进了军营。之后偶然间救过老师一次,便被他带在身边苟活至今。” 严遵越没接茬,闷闷不乐地听着。他们在那压抑阴暗的后院里相依为命那么多年,程惊岁怎么会猜不到他想听的是他的眼睛和他的姓氏。 程惊岁在沉默里咽了口唾沫,妥协了。 “老师说,我用刀的方式是一种剑法,而那剑法只有他的那位故人会用,所以认定了是他教给他儿子——也就是我。” 严遵越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侧头望过去:“爹教过你剑法?”就他那个花盆都端不稳的身子? “一根又直又长的树枝。”程惊岁有点兴奋地解释,很快他又恢复原样,用一声清咳掩盖过去,“我当时看他不像在乱挥,于是也捡了根小树枝随便学学的。” “怎么不教我——连看都没让我看过——”严遵越真情实感地哀嚎。 “你还小嘛。”程惊岁想起缘由,试图敷衍。 只小了他半岁的严遵越不忿地撇撇嘴。 “以后我会教你的……有机会的话。”程惊岁不太诚心地安慰。 严遵越这才稍微消了气。 程惊岁得以继续说下去,他说得很慢,像在回忆,又像在犹豫不决自己究竟应该说什么,“眼睛……是我自己剜的。” “别这么担心。”程惊岁的指尖被抓得刺痛,这让他不得不停下未完的话语去安抚眼眶发红的严遵越,他一方面庆幸自己没真说完,另一方面又自责今日不该惯着严遵越同他说起这些,“颜色太显眼了,我总得想个法子合情理地遮上。” 严遵越想问的太多了。他想问直接遮上说天生眼盲有何不可,童半青怎么会放任他对自己动手,他跟在都护身边又是谁对他评头论足。他从程惊岁怀里仰起头,正能看到他纵贯在右眼上的疤痕——他想问刀尖割开眼皮再剜出眼球时,他该有多疼。 当然,他终是什么都没能问出口,不情不愿地抽身出来,昏暗的沉默像是无间巨口,吞得他几近窒息。 在严遵越将要陷入枯坐之前,程惊岁忽的抬手点上了他的眉心。即便是在点着炭炉的温暖室内,依然有热烈似火的触感来袭——严遵越愣了一下,随即瞬间凝神,一动不动地瞧着两根被自己捏得泛红的手指抬起又放下,有点不明所以,但又让他相当欣喜。 程惊岁眉目低垂,面对严遵越似如过往的迷迷糊糊,勾起些似有若无的笑意:“你皱着眉可不太好看。” “嫌弃我。”严遵越声如蚊呐,委委屈屈,同时挪挪屁股离程惊岁远了半寸,“我不在你眼前碍事了。” 程惊岁瞥一眼书案上剩下的几本文书,估摸着有几点重要事情已经被挑出来优先看完,只余下些寻常汇报,便抬手一挥灭了满屋灯火,不顾严遵越的惊呼掀开衾被悠悠躺下。 “你……!”平静下来的严遵越在黑暗中瞪圆了眼,摸索着人形爬到程惊岁身边,而后抓住他双肩用力摇晃,“少来,你都没换衣服。” 程惊岁立即寻了个灵巧角度从他手中逃脱,一个翻身躲进了墙角,黑夜之中,只探出澄明的眼睛望着严遵越:“你不睡我要睡了,我可是从卯时忙到现在。” “但不着寝衣会很难受的……”严遵越越说声音越小,他下意识地把在丹庭城里的习惯带到了金台,显得他娇贵得紧。 程惊岁了然,但还是笑笑开口:“可惜了,我得被甲枕戈而卧。” 严遵越不吭声了,他知道程惊岁存心逗他,但这不妨碍他觉着尴尬。 程惊岁也不催他,只是等着严遵越慢腾腾地脱了靴子,又褪了外袍,慢吞吞地凑过来挨着他睡下,手臂自觉地环住他腰,把头埋进他怀里,鼻尖碰到他胸膛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多大人了?”程惊岁没有阻止,但还得开口逗他一下。 “比你小就是了。”严遵越继续耍赖。 程惊岁只好调整了一下两人的姿势,方便他们更为舒适地相拥而眠,随即又调笑严遵越道:“也亏得你还睡得着,你醒了有半个时辰吗?” “我很缺觉的。”严遵越答,短短五个字让他说出了从精神百倍到昏昏欲睡的变化,“我还能睡到明天一早。” 程惊岁忍俊不禁。 严遵越见程惊岁不反驳,便知自己jianian计得逞,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程惊岁今日累极,很快便沉沉睡去。严遵越低低唤他一声也未有回应,于是也不再多言。 黑暗中响起了夜枭的嘶鸣。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