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相片 (第1/1页)

    同一时间，楼下的儿童房里，柳知越难得穿着休闲，正在忙里偷闲逗弄刚睡醒的柳潇旻。

    柳知微从楼上下来，沉着脸：“他睡了。”

    “嗯，你做得很好。”却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弟弟一个，眼睛里只有咯咯笑的儿子。

    柳知微的表情不可谓不焦虑，甚至有些神经质：“大哥，我们这样下去，早晚瞒不住的……”

    他话里有话，柳知越并非听不懂弦外之音，却我行我素，漫不经心地道：“那就不瞒了。”

    柳知微一惊：“你说什么？”

    柳知越专心致志地跟儿子玩，他很珍惜这一刻来之不易的亲子时光，嘴里依旧轻描淡写地说：“姑母要回来了，这个恶人，正好适合她来当，一回生，二回熟。”

    柳知微低下头去，如惊弓之鸟般全身一颤，却再不敢说话了。

    ……

    气候渐渐稳定下来的时候，路边的草野已经结了霜，时光飞逝，随着气候一起稳定下来的，还有江寻的病情。

    突然缠绵病榻近两个月，如今终于大好，赶上寒衣节，祭拜过先人，撤了香烛纸案，留下一大堆贡品全家人分食。

    水果热菜尚且好说，就是那生的大块儿牛羊猪rou一时不晓得怎么处理，厨子过来请示柳知寒，柳知寒偷偷睐了一眼那边的江寻，吩咐下去，做成烧烤和涮锅菜，烤炉边上再架一口红油火锅，口味也尽量重些。

    江寻很喜欢口味重些的食物。

    当天晚上是可想而知的热闹，就连柳知越这种大忙人都一起喝了许多酒，陪着一起胡闹到深夜才去睡。

    因为昨日晚睡，今日大家几乎都起晚了。管家进来通传说姑奶奶回来了的时候，江寻还搂着柳知微在梦里会周公。

    这不年不节的日子，长辈怎么突然回来了，在卫生间打战般洗漱的时候，楼下人声阵阵，可把江寻吓够呛。

    ——来了来了，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的。

    柳知微在旁边安抚他：“哥哥你也别太紧张了，姑母对我们这些小辈还是很和气的，她这次回来，也主要是来看看阿旻，你是生阿旻的人，她就更不会为难你了。”

    真要为难，这一屋子妖魔鬼怪，谁不比江寻一介凡人更值得为难呢？

    但是江寻不可能知道他心中所想，始终惦记着以前柳知微跟他说过的，长辈们之间关系不好，就更加提醒自己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连平日里几乎不穿都拿出来叫柳知微帮忙用挂烫机熨熨，务必要把自己拾掇成一个比平日更体面的体面人。

    柳知微一边被他指使着做事，一边叹息：“哥哥，你真的不用那么紧张，长辈们有嫌隙是真的，但那也只是长辈们之间的嫌隙，我们只是后生，没干系的，姑妈真的不会为难你，平常心就好。”

    江寻终于弄好了一个让自己看起来精神饱满又沉稳许多的发型，从他手底下拿上那套衣服往身上一套，不过没打领带，那样又显得太刻意太疏远了。

    他站在穿衣镜面前，左右看看，终于满意了，这才拉着柳知微下楼。

    楼下的客厅里，柳知越带着几个兄弟陪坐在侧，他们对面的长沙发上，一个优雅貌美的女士默默喝茶。

    她看起来不到三十岁，面白若素，肤如凝脂，脸上飞着一层精致的淡妆。见江寻和柳知微来了，弯起眼睛冲两人举杯示意。

    柳知微笑得天衣无缝：“姑姑好。”顺便介绍道，“这是爱人，江寻。”

    江寻赶紧微微欠了欠身：“姑姑好。”

    那位过分年轻的姑姑并没有对家里的新人口表现得特别热情，却也不至于冷落：“听他们说了，你好啊。”一指茶几，“你随着小五叫我一声姑姑，初次见面，我却没什么好东西送你，只一点粗陋的小玩意儿，希望你不要嫌弃。”

    倒是客气地很。

    江寻有点惶恐，赶紧说：“不会的，您费心了。”

    于是柳知越吩咐管家把东西送到他俩房里放着，稍坐，准备吃饭。

    这一餐饭是临时起意，却不显得匆忙敷衍，，前菜三样，正餐十二盘，另有四道饭后甜点，水果饮料酒水另算，与平日家里吃饭的口味大不相同，看样子是客人的口味为主。

    席间热络，姑侄几人你来我往地聊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题就转移到了江寻和柳知微两口子身上，柳时婷，就是柳知微的姑姑，对俩小辈之间的爱恨情仇表现得尤其感兴趣。

    江寻有些不好意思，因此都是柳知微在说话。他的嘴上功夫了得，叙述起来娓娓动听，过去几年两人之间的那段小情小爱被润饰得就跟青春似的。

    “年轻就是好啊。”柳时婷单手支颐，兴味盎然的样子，笑眯眯地喝了一口杯中酒。她的语气里含着戏谑，又像是唏嘘，又像是感叹。

    柳知微接茬，傲然道：“那当然，我和哥哥是真爱。”

    江寻赧然，小幅度地拉了拉他的衣角，情咳一声，却是对柳知微说的：“姑姑不要见怪，阿微就是个人来疯，他从心里尊敬亲近您，才心直口快了。”

    柳时婷一笑：“怎么会，小五啊，也算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最是知道他的性格。倒是你对他多有担待，辛苦受累啦。”

    江寻赶紧附和了几句话，把话题推出去。

    眼见这头聊得差不多了，此次用餐也接近尾声，只等柳时婷搁了碗筷，几个人都陆陆续续各自下桌，又喝了一轮柳知越泡好的上等雨前茗，方才各自散去。

    柳知寒几人起身送了她两步，到门口了，柳知寒说：“住处已经叫人打扫好了，姑姑一路舟车劳顿，请务必好好休息。”

    柳时婷随意地冲他一摆手：“别送了，都留步吧。”又说自己想饭后消消食再睡，单独点了柳知越的名字：“越儿陪我走走，你们几位就随意吧。我呢，还住以前的那个园子，有空可以过来找我喝杯茶。”

    散了场收拾停当，早已经过了午。

    江寻回到房间里，不无好奇地拆开了那份包装精美的礼物，不大的盒子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本半新不旧的相册，很厚实，拿在手上挺有分量。翻开来一张张照片规规矩矩地粘贴在空白的册页上，居然都是模糊的黑白色，有点电视剧里演出来的上个世纪的风情，这着实令人震惊。

    好些照片的背景正是如今这个宅子——看样子，这相册是个很有年代感的老物件。

    “这……古董吗？”或者说是工艺使然，刻意做旧？

    看到这本相册一样的物件的时候，柳知微的脸色马上变了，声音里几乎都有一丝不明显的颤抖：“姑姑……嗐，她真是的，怎么把我家长辈的老物件当成见面礼送给你呢？”

    长辈这个形容词就很玩味，首先排除了爸爸mama。

    “啊？老物件？”还是长辈的。

    江寻闻言，赶紧把东西放下了：“这样啊，那你赶快收好，估计是姑姑不小心拿错了，这么珍贵的东西就好好收藏着，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柳知微也没有推辞，马上就合上了相册，然后把它收到了高处的架子上，完事以后回来说：“哥哥，我回头送你个称心如意的礼物，就当是这次的补偿了，你别把这事儿和姑姑说了吧，她才刚回来，免得尴尬。”

    江寻点点头：“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