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囊废（十六） (第2/2页)

妒、是虚荣、还是羞耻的感觉。

    要是她也能成为教授的孩子就好了。

    而回到家，家里只有一天到晚问她吃什么，管着她各种琐事的毛哥；还有总是逛街打牌，常教训她又爱发脾气的英子。

    她嫌弃着嫌弃着，某日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也是被嫌弃的对象。

    青青记得很清楚，那是周三的中午，在去学校的路上，她看到了牵着小西的小西mama。

    不愿错过每个和教授阿姨接触机会的她，轻手轻脚地靠近她们背后，想吓两人一跳，却意外听到小西母女间的私房话。

    记忆里的原话已经模糊，大概也是自尊让青青刻意忘却这些，否则每想起一次，她都会陷入懊恼、自卑、忿恨等多种情绪杂糅的漩涡。

    小西mama让小西不要总带青青来自己家，青青太吵、太烦人了，打扰到了自己。

    说完青青，小西mama还提到了英子，说英子是个无礼嚣张的暴发户，她并不喜欢英子，也不喜欢英子一家人。

    青青才知道，原来自己如此不受人待见。

    被喜欢的人否定是极其糟糕的事。青青转而讨厌起小西一家。

    连带着，青青讨厌起了文化人，讨厌起了代表传道授业的老师，讨厌起了仿佛专为难住自己而出现的一个个科目。

    在小女孩心里，虽然她也会觉得英子不如人，可被其他人——特别是她憧憬的小西mama嫌弃，依旧让青青愤怒。

    就这样，青青一边排斥着mama，一边慢慢变得越来越像英子。

    她喜欢爸妈都不在家的独处时刻，所以在英子刚躲债的两个月，青青虽然感觉奇怪，并没有特别想念。

    可随着时间推移，青青开始想起了英子的好。

    英子会带着她一起逛街购物，一起吃大餐——毛哥并非不能带她做这些事，可毛哥只是个有钱花的人，而不是会花钱的人，青青跟着mama出门的感觉与跟着爸爸时完全不同。

    虽然毛哥已经是能分清各款卫生巾区别，打败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的家庭主夫，但他依旧不能完全取代英子，弄清女人所有需求。

    特别是家庭财政危机后，毛哥手头越来越紧，和过去出手阔绰的英子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叫青青十分想念和mama一起出门爽快。

    在青青眼中，mama形象最高大的时刻，是在自己被叫家长的时候。

    青青作为差生，被老师叫家长早习以为常。

    英子不是不讲道理，一心护娃的家长，但同为资深差生的她知道，被老师批评时的难过。所以每当老师向家长寻求认同，暗示家长一起批评青青时，英子总不接茬，如果老师对青青的批评说得太过分，英子还会站在青青这头，把老师的话顶回去，维护青青。

    毛哥在这点上完全不能和英子相比，而且被老师教训完后，他还会叮嘱青青，要好好上课，要尊重老师，好像全然忘记，他当年也是跟着兄弟们一块儿痛骂老师得主儿了。

    在青青看来，毛哥就是纯纯的大叛徒，胳膊肘向外拐，所以更加怀念mama在家的时候。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许多青青平时注意不到，可不经意间就会让她想起英子的时刻。总之，mama就是生活的一部分，虽然mama不在身边也能过日子，但青青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英子沉默了，好一会过后，她才故作轻松说：“别管这些，你先把试考了，等你考完，咱们再说这个。”

    “为什么不能现在告诉我，你难道不回来了吗？”

    “不是，只是情况比较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不想因为这个影响你考试，说了你老想，怎么能复习进去？”

    “你不说我就不想了吗？你老不告诉我，我会担心啊！”

    “你妈我在外面又不会饿死，你担心这么多干嘛！”

    青青觉得她妈又变得讨厌了，明明她也是爱着英子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在一起就和犯冲似的，母女俩常常话说没两句就会吵起来。

    你是我妈，我想你啊！

    这句心里话卡在喉咙里，然而说出这些话好像就是对英子认输。明明在外的饭局上，英子说话比谁都和气，又市侩又谄媚，低姿态到让青青恶心，回到家却跟不会说话似的，说上两句就不耐烦，用的词也总是最让人不舒服的。

    所以青青不想服软，她的自尊不愿原谅。哪怕心里担忧着，眼里已经蓄了水，她还是一踢茶几，起身要回房。

    “你对谁发火呢！”英子也有点恼火，先前看到的景象让她心绪不宁，女儿一言不合就甩脸子，心里藏着理亏的她只能用母亲的威严训斥。

    青青话里已经带了哭腔：“你老是一走大半年，我问问怎么了！。”

    听到女儿吸鼻子一抽一抽的声音，英子也忍不住心软，压着声说：“宝贝，咱们先考试，考完了妈告诉你，行不行？”

    青青转头看其他地方，哼了一声：“你不想说就不说吧，不用告诉我了。”

    两母女在彼此面前，都成了不会好好说话的人。

    英子压下火：“你考完试，妈一定说。”

    青青抽了张纸，狠狠地擤鼻涕：“无所谓！”

    就在这时，毛哥带着西瓜回来了。

    毛哥看女儿眼圈红通通，低声问英子：“宝贝怎么了？”

    英子冷声道：“没什么，考试有点紧张。”她明显不想提刚刚的事。

    毛哥把青青抱了抱：“没事啊，不难的，宝贝这么聪明，你一定行！”

    青青听到他爸的话，又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