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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 (第1/2页)

    江遇至今仍不清楚乔温一到底欠了自己的父母多大恩情,才能这么义无反顾地把两个半大小子接到身边照顾,签下那一纸重逾千钧的、薄薄的收养协议书。

    施舍恩情的人已然离世,他完全可以装作毫不知情,任他们在那个环境下自生自灭。但他没有。

    而江遇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因此有那么一丝一毫他都要牢牢攥在手里,人靠近就要恶犬一样呲牙炸毛,像个吝啬的守财奴,生怕别人觊觎抢了去。

    他的内心从来没有真正安定过,他相信乔温一待他们的好出自真心实意,正因如此,他就更加害怕被遗弃或者冷待,总要迫切抓住点什么才能证明自己有用。

    但他才初一,什么都不会,空长了副大个子,提高成绩几乎是他除了铲猫砂以外唯一可能做好的、会让乔温一高兴的事。

    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在很焦虑、很笨拙地讨好着这家花店的男主人。

    乔温一看他呆愣出神的样子觉得好笑,咳了一声:“怎么了?”

    江遇清醒过来,低头继续做题,只耳根泛了点红。

    乔温一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搞对象,没孩子前最大的消遣就是客厅沙发葛优躺着撸猫,有了孩子后就变成了拿孩子当消遣。

    “想什么呢?”他促狭地捏捏大儿子的耳朵,“我又不会批评你,让你头悬梁锥刺股囊萤映雪凿壁偷光学习,咱家的条件还不至于。”

    “有一样擅长的东西就很好,”乔温一说,“比如你跑步拿了第一。”

    江遇看看收银台上的那个奖品玻璃杯今天里面插的是两支淡粉色的非洲菊。

    跑步又不会有什么用,他在心里反驳,我又不可能跑出个世界冠军靠这个养活你们。

    江止在躺椅上闭着眼睛,大概知道亲人就在旁边,不靠在一起也睡得很安心。

    乔温一压低了声音:“你比你弟弟可靠,就是冲动了点。小止什么也不会,我总要走在你们前面,万一出点什么事,到时候他只能指望你。你一定要对他有耐心。当哥哥的,总要辛苦一点。”

    江遇皱眉:“不要说这样的话。”听起来实在不吉利。

    乔温一笑了笑,复而严肃:“你不可以对他动手,别让他伤心,他已经很敏感了。”

    江遇沉默不语。

    可能话题有些过于严肃了,乔温一清清嗓子,问他:“你要不要也睡一会儿?”

    江遇摇摇头,把课本翻过一页。

    乔温一轻手轻脚地裁纸切花泥,弄出来的声音沙沙的,意外地很有助眠效果。

    江遇把眼前的作业写完,翻出数学作业,对着例题苦思冥想咬笔头。这个时间点,班里的同学应该都开始自习了。倘若有不会的,在学校他还能问问老师和同学,在这里则完全举目无援。

    乔温一自认没有辅导孩子的资质,怕讲题时双方都气出脑溢血来,就把自己手机给他拿着用,可以使用搜题软件。但是江遇不愿意一眼看见答案,基本没打开过。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江止还没有醒的迹象,白天睡多了容易头疼,而且晚上精神着睡不着。乔温一强行把他叫醒,江止迷糊着往他怀里蹭,眼睛要睁不睁地打了个哈欠。

    “醒醒啦小猪,太阳下山了。”

    其实才三点半。

    江止没有起床气,有也不会发泄出来,只会用那双无辜可怜的眼睛诉说倦意,恳请多睡一会儿。

    乔温一差点就心软了,江遇见状拿了干净毛巾浸过凉水过来往弟弟脸上拍,江止激灵一下,很快就清醒了。

    “起来写作业。”

    江止明显不太愿意搭理那堆课本,脸上写满了抗拒。

    “听哥哥的话,”乔温一揉揉他的脸,“哥哥都要写完了,你可不能输给他。”

    躺椅再一次被折叠收起来,江止趴到工作台上无精打采地写作业。

    店里的客人进进出出,很快夜幕初降,各种灯都亮了起来。

    店内看不见“有植”的发光灯牌,但江遇知道应该是很好看的,乔温一新近又在外面改了一点装修。

    前几年不知道哪儿刮起来统一招牌的妖风,要一样的底色和字体,一眼看过去难看的要死。这条街的商铺现在也是大部分招牌都一样,千篇一律地乏味。幸而乔温一开店的时候已经不强求了,不然他非得隔应死。

    晚餐还是在店里点外卖,乔温一说过要给江止养身体少吃外卖,但是太忙了也一直没能顾得上,只好每顿备注少油少盐不要辣椒,主打的就是个心理慰籍。

    江止在学校吃得不多,但是在乔温一面前就是正常食量,江遇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点儿在哪儿,他也说不清。

    可能是为了让乔温一放心吧。

    店里有鲜花保鲜柜,乔温一专门腾出了一块角落放水果和饮料。

    这个时间段有枇杷上市,还没到丰收盛产的时候,因此卖的不算便宜。乔温一在隔壁买了两盒给孩子尝鲜。

    黄灿灿的果子,和杏子很像,洗得很干净,可以直接入口。外皮口感很涩,还有细小的绒毛,乔温一取了裁纸刀在外面刮了一圈,轻易就把皮剥下来了。

    江止张张嘴就能不劳而获得到投喂,尝到充沛的果甜后满足地点点头。

    江遇也剥了一个,吃进嘴里,酸得下意识皱脸。

    乔温一将信将疑,尝一个,同样被酸倒。

    三个人就江止第一个吃到了甜的。

    乔温一赞许他:“幸运儿。”

    晚上收拾东西回家,江遇的腿还残着,虽然拐着拐杖也能走,毕竟还是辛苦。而且人来人往的,万一再摔一下弄得更严重,得不偿失。

    乔温一不顾江遇的反对,像抱发烧时的江止一样把他抱起来,双手牢牢地兜着他的屁股和腰。夜市的人很多,纷纷侧目。江遇对此感到羞耻,他今天穿了一件连帽卫衣,便把帽子戴上,涨得通红的脸埋在监护的肩膀上,一路都没抬起来过。

    江止拖着拐杖跟在旁边,对哥哥此刻的待遇略微有些羡慕。

    到了家,乔温一单手开门,把江遇放沙发上才歇了口气。江遇脸上的热还未褪去,乔温一取了水给他擦手擦脚,他热意更甚,诚惶诚恐地接受乔温一细致的照顾。刁哥蹭过来,它还没吃饭,江止得了指挥去给它倒猫粮。

    “怎么不把猫带花店啊?”江遇问。

    “怕走丢,而且有人生来就可恶,会虐猫,”乔温一说,“以前带去过几次,后来有个小孩很不懂事,趁我不注意,把它摁水桶里,要不是我及时发现,这猫就没命了。他家长不但不道歉,还笑嘻嘻地,说‘不就一只死猫嘛’。他们还劝我大度点。我觉得那孩子指不定有点心理疾病,再让家里人那么惯下去,以后八成是个少年犯预备役。”

    说到“少年犯”这个词,乔温一觉得自己可能失言了,他觑了一眼江遇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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