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那时的我想找到光 (第1/2页)

    艾泽林的指尖缠着白诺的发，就如同儿时在娜卡莎的怀中，握着那一缕黑发一样。

    这是小十七的习惯。

    小十七在感到不安时，会抓住娜卡莎发。小十七在感到安逸时，也会抓住娜卡莎的发。

    后来小十七消亡于过去，艾泽林出现在将来，艾泽林并没有遗存下小十七的习惯。

    直到现在，艾泽林才发现自己是一直有这个习惯的。

    只是十八年过去，再没有一个娜卡莎，可以容纳他的存在。

    如今，艾泽林继续讲着四岁那年的故事，白诺静静的聆听。

    他低声说着，脑海中却想起刚买白诺的那个夜晚。

    那时他坐在马车里，怀里是一只又软又轻的小白猫，手中是一道优美的银河。

    若说那个夜晚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呢？

    大抵是艾泽林把这个闯入自己无人问津领域的小白猫抱得更紧了。

    而现在的艾泽林也惊然发觉，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在彼此吸引对方靠近。

    那么神奇，那么不可思议。

    好像杀戮本就应该和重生在一起，他们本就是同源。只是来到人间后他们分道扬镳，变成截然相反的存在。

    但是，等他们在凡尘中兜兜转转那么久，经历人世百态后再一次相遇时——

    重生依旧可以安逸地孕育在杀戮怀中。

    杀戮依旧可以释怀地倾诉于重生耳畔。

    “等我再醒来时，已是凌晨。夜很黑很黑，天上没有星月。”

    艾泽林轻描淡写地说着，“当时是什么感觉呢……我不大记得了。”

    “只记得自己跌跌撞撞地逃离那个花园，跑进了母亲的房间。”

    艾泽林自嘲般地笑了笑，把小十七当时的恐惧与绝望都藏在地下，永远不见天光。

    他怎么可能忘记呢？

    最多只有潜意识的割裂性隐藏罢了。

    “她的房间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干净又简洁，是白蔷薇的色调。只是我进去的时候全身都是血，弄脏了她的房间。”

    “当时的我刚觉醒杀戮，见了一次血就完全疯了。但我又似乎是太疼了，睁眼闭眼全是娜卡莎最后的眼泪和笑颜，我走不出去她的房间。”

    “可杀戮也在我体内肆意妄为地乱撞，在我脑子里撕裂般叫喊着要去杀人，要去见血，要去大开杀戒。”

    “你知道到大脑从中间劈开的疼痛吗？”艾泽林用手点着自己的太阳xue，然后又点点白诺的额头，“当时，我就是这种感觉。”

    “唔。”白诺把自己的头往艾泽林手心里送，和一只撒娇的奶猫似的。

    艾泽林捏了一把小奶猫的脸：“知道你没听懂。”

    但对于艾泽林来说，白诺却是最好的聆听者。

    白诺有语言障碍，几乎什么都听不懂。

    但白诺可以走进他的心房，安安静静地听他说。

    艾泽林的过往，除了他自己知晓之外，便没人再知道了。

    因为知道详情的人都死了。

    而其他人知道的，也只是零零星星的表面罢了。

    在别人眼中，艾泽林天生就是个怪物。

    他杀母杀父，杀了十五个兄弟姐妹。

    他冷酷无情，嗜血无常，是杀戮的化身。

    只有艾泽林自己知道，那些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可艾泽林从不为自己辩解。

    也从不与人诉说。

    因为他早已对世界绝望了，他把自己层层冰封起来，拒绝与任何人接触。

    杀父杀母杀兄弟姐妹。

    好吧，他本来就杀了，还怕别人说吗？

    冷酷无情，嗜血无常。

    好吧，他本来就觉醒了杀戮，难道不是这样吗？

    他们只怕他，畏他，敬他，恨他。

    他们从未向他伸出过手。

    如果当时有人能微微拉他一把，给他一丝丝的力量。那个不会哭的孩子，也许早就在顷刻间土崩瓦解地哭出来了。

    可是没有，从来都没有。

    所以，孩子生食了自己的伤痛和过往，把自己活成了一只彻彻底底的怪物。

    那是一道太长太深的疤。

    所以，艾泽林宁愿把过往埋进坟墓里十八年，也不愿意告诉任何一个人。

    因为就算说了，也只是自揭伤疤，毫无意义。

    但白诺的存在不一样。

    艾泽林觉得，他可以把这些事告诉白诺，这样是有意义的。

    白诺不需要听懂什么，只需要做一个倾听者就够了。

    “当时很疼，我想要血，但我又走不出母亲的房间。”艾泽林说，“我疯魔了，摸出挂在身边的刀，一下下割开自己的手腕。”

    “刀子是那畜牲之前扔给我的那一把。我离开花园时失了智，手里握着刀差点就回到庄园里杀伐……幸亏娜卡莎的死给了我最后的理智。”

    “等我从疯狂中微微清醒时，我发现我已经把自己整条左臂和左腿都削了下来。”

    “凝成冰的血和模糊的rou淌了一地，断裂的骨头里还流着骨髓。我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根本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生命的流逝。我只是觉得很冷，很后悔很后悔。”

    艾泽林说着，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苦笑。

    这么多年过去，这些他想了无数次的场景，早已深深烙印在脑中，腐烂在心底。

    “我想，我把她的屋子弄得那么脏，就像弄脏白蔷薇花园一样……我怎么能这么做呢？她会讨厌我吧，会恨死我吧？”

    “我怎么能怎么做呢……”

    “我当时恨死我自己了。”

    “可明明那样了，我也没能离开她是房间，我躲在她的房间里好久好久，想哭又哭不出来，嗓子里一股股的全是血味，视野全是红色的。”

    “后来，直到风把乌云吹散，月光从窗户照进她的房间，我才惊然发现，原来在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封信。”

    “一片殷红中突然出现一抹白，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立刻拖起残缺的身体走过去。”

    “那是一封信，她秀丽的字体映入我的眼。”

    “信上写着：黑暗不会是永恒的，我们会找到光。”

    “艾泽林，艾茜娅，别难过。”

    “落款的名字是娜卡莎·斯德。”

    这一次艾泽林沉默了许久，久到白诺以为他已经讲完故事，他才再次开口：“信上只写了这两句话，这是一位母亲留给自己两个孩子最后的遗言。”

    “看完这两句话后，我恍然大悟，有一道惊雷轰得就在我脑子里炸开——原来她早就知道这个测试的存在，她早就知道了……但她从来都没和我说。”

    “然后，我满脑子都是娜卡莎。”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蠢，有多可笑，多可悲。”

    “我为什么要一遍遍问她为什么啊？她从来没有变，是我觉得她变了。”

    “是我当时太恐慌，是我不够冷静，是我没看出她的激将法，是我以为她真的想杀了我……”

    “是我以为……那朵纯洁无瑕的白蔷薇被染脏了。”

    “可她从来没有变。她每一次挥刀都避开了我所有的要害，精巧到只是看着流血多，却根本伤不到筋骨。而她的每一次进攻，都会把自己所有的要害展现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