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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云归对这略带调戏意味的话语没什么反应，淡淡道：“拿人当抱枕你不是反而睡不着？”说着便拉着人往房间的床边走去。

    “唔，那要看是谁。”

    顾风一边回答一边顺着身前人的力道慢悠悠地跟着，眼睛半睁半眯，一副懒洋洋的姿态，并不在意好友对自己钳制性的动作。直到被人牵着的腕部传来巨力，然后一阵天旋地转，背部兀的陷入一片绵软之中，腿部和头部两侧的部位先后下陷，接着便是一道逐渐逼近的熟悉身影。

    莫云归双手撑在顾风身侧，一双清透的眸子清晰地映着对方的身影，将对方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那双总是能轻易撩人心弦的桃花眼此时略显懵懂地睁大，淡色的唇微微张着，隐隐能窥见一抹藏匿其中的粉，显然又被吓到了。

    他微微敛眸，右手抬起，略过对方的嘴唇，鼻子，脸颊，最后落在眼睑下方。手指摩挲着那片青黑的痕迹，说是青黑，其实rou眼看来颜色极淡，是抹再淡哪怕一分就要彻底消失的青色，即便在周围一片冷白的映衬下也不易察觉，只有靠近了，仔细地看，才能发现一点端倪。

    “为什么？”

    被微凉的手指触碰着面部最脆弱的部位，已经从惊讶中缓过神的顾风身体正不由自主地绷紧，耳边就飘来了好友低而清晰的疑问。

    他就知道，顾风内心轻叹。从对方也跟着进来时他就有预感，现在果然问了。

    毕竟往常他若真的只是没睡好，面对好友的担心也会解释一番，比如做了噩梦等等，无一例外，但今天没有。所以即便没有明说，他也知道对方在问什么。

    为什么没睡好，以及，为什么不说。

    前者是因为他到这个世界以来系统第一次发出了警报，内容是有外来者入侵，且目标十有八九是男主，需要排查一番找出名单。系统在开始前便提醒道：这是它第一次寄宿在其他生命体中运用能力，可能会有轻微的能量外泄。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而他由于魂魄不全，受到的影响远比预想中大。像被人在脑袋上狠狠敲了一记，内里嗡嗡作响，晕眩又恶心，难受得脸色发白，哪怕系统很快就查完了，他还是能感受到有一股无形的波动在脑海里荡啊荡，并且余韵悠长，绵绵不绝，直到天色破晓才渐渐消退，简直像有人在他脑子里敲了一晚的钟，根本睡不着，索性就一夜未眠。

    后者则有两种回答。一是不想说，这样回答的话对方会尊重他的意愿，不会追问，私下也不会另作调查。二是不能说，对于这种暗示内含隐情的回答，对方明面上不会再问，暗地里却会私下调查，寻找他的“苦衷”，但又调查不到真相，最后不知道会脑补成什么。作为莫氏唯一的继承人，莫云归要学的东西已经很多了，再为根本找不到的答案压榨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不值当。

    系统的存在他不能说，或者即便想说也会被无形的规则阻止，顾风也知道，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回答其实是“不想说”。

    但他不想对对方撒谎。

    这不可以那不可以，那当做没听到敷衍过去呢？更是糟糕透顶。不说等于不界定范围，反而会让人想得更多。而且对方说不定会伤心。

    相交多年，如同莫云归十分了解他一样，他也一样了解对方。正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回答会让对方作何反应，内心才会如此骑虎难下。

    总结就是两个字：

    难搞。

    既然如此，不如摆烂。

    莫云归把顾风困在自己的身体和床铺之间，形成好似“床咚”的姿势，本意是降低他回避问题的可能性，毕竟压迫感可是逼问的一大利器。但这也让他的右手跟莫云归的左臂靠得极近，所以他轻易就抓住了自己的目标，同时臂肌发力沿着床铺向上一拽——

    许是他的动作太过出人意料，或者本就未对他有所防备，莫云归没能来得及阻止，清冷的眸子难得闪过惊讶。

    随着“砰”得一声闷响，顾风顺利将对方拽了下来。身体碰撞带来的轻微痛感消散得很快，比之更要紧的是彼此身体大片相触的状态，尤其是上半身，贴得几乎不留空隙。

    为了避免发生某些尴尬的状况，在对方落下之前顾风就提前歪动脖子调整了位置，也正因如此，此刻的他只要歪歪头就能对上对方的耳朵，嘴唇微微靠近，嗓音刻意压低道：“昨晚有人在我脑子里敲了一晚的钟，我现在很困，你陪我睡好不好？”

    明明是低哑磁性的声音，语调却柔和又轻缓，恍若情人间的耳鬓厮磨，话语间还带点撒娇的意味，十足的亲昵。

    回答了，但没完全回答，重点在于提出一个新的问题，扰乱对方的注意力。

    话音落下，室内一时寂静无声，耳边只能听到对方清浅的呼吸声。

    顾风耳朵有些发烫，他还是第一次用这么rou麻的方式说话，希望能奏效，否则他就只能直言“不能说”了。

    内心忐忑的情况下顾风感觉时间过得极慢，在内心数秒，结果还没数到十对方就有了动作。

    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后，两具紧密相贴的身体缓缓分离，在顾风的视角中只能看到莫云归渐渐抽离的身影。因着额前垂落的碎发和角度问题，对方的神情看不真切。而后随着他腿部两侧凹陷的复原，莫云归的身影彻底从他视线中消失。虽然无法看到对方的动作，但室内十分安静，即便不刻意去听，对方在床下整理衣物的声音也会蚂蚁爬似地钻入耳朵。他甚至能在脑海中勾勒出清晰的画面：白皙修长的手或屈指，或轻抚，或轻掸，自上而下，由内向外，优雅又细致地将身上的衣物一一整理妥当，如此便又回到了平常在别人眼中的矜贵模样。很快低切的声响便停了下来，顾风耳中传来对方的声音：

    “我没有给当别人抱枕的癖好。”语调一如往常。

    接着便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一直走到门边，似是想起什么，脚步一顿，问道：“想吃什么？”

    清冽如山泉的声音似水波般在房间内荡开，又经墙壁反弹尽数收拢入耳。

    相处多年的默契足以让顾风从莫云归的举动中得出结论——对方决定接受那个蹩脚的答案，这件事自此翻篇。悬着的心放下，因此也像往常般懒声道：“老样子。”

    “嗯，我让人提前准备，睡吧。”

    听着门被阖上的声音，顾风拉过被子把自己裹进去，只露出的半个头部也窝进软绵的枕头，细软的发丝搭在其上，看起来很是乖顺。鸦羽般的睫毛轻颤，随后便阖上了双眼。

    他实在太累了，但这种疲惫并非由于一夜未眠，事实上以他的体质哪怕连着几天不睡也问题不大，只是昨晚的“敲钟”后劲太大了，简直像他的精神长出手脚背着他兴奋地跑了一晚的马拉松，过后的疲惫如山似海。之前是一直绷着根弦，所以还能撑，现在那根弦松懈下来自然一沾枕头就睡了。

    只是入睡前，嗅着对方残留的浅淡松香，一股莫名的情绪突然涌动上来，忍不住在心底小声道了一句：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谁稀罕。

    隔间外

    莫云归靠在门上，头微微上仰，一只手遮挡着幽深晦暗的眼神，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白皙的脖颈上喉结不住上下滑动，只有他能听到的心脏声“砰砰砰”响个不停，几近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