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桔梗 (第5/5页)

注定等不到了。

    院子里的花一簇簇的，带了点晨露，安静地绽开花瓣。

    他眼里好似出现了幻觉，他在花丛中看见了几个小小的身影，倏忽间分裂成两个场景，一边在向他招手，另一边在低头嗅花。

    耳边传来了细微的开门声，孟安由敷衍地扫了一眼，确认了荆瑜就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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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苍白，在那里很紧张：“你……你先下来，不、不要在那里，我答应你了的事是绝对不会反悔的，我送你回家，如、如果你不愿意看见我的话，我已经联系了宋瑶，她待会就会来接你的——”

    孟安由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觉得荆瑜可真是有点毛病，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想跳楼呢？

    可他看到有人在朝他招手哎，好像是小时候的荆瑜，这是什么时期的荆瑜呢……好像是下课了，正在喊他一起回家呢。

    我才不要面前这个荆瑜，看啊，以前的荆余在呼唤我，小少爷想，所以这一切都只是个梦吧，自己只是睡着了，醒来这些东西都不会发生的。

    他忽地卸了力气，朝面前的人笑着挥了挥手，说：“虽然很高兴见到你，但是有人在等我，我该从梦里醒了啊。”

    然后推开另外半扇窗，如倦鸟归巢，很轻盈地跳了下去。

    真好啊，这样噩梦总该醒了吧，他闭着眼想。

    荆瑜被小少爷的笑晃得恍惚了几秒，等到他发现小少爷的企图时冲过去也慢了一点，甚至连一丝衣摆都没有触碰到。

    恐慌如潮水在他的心里决堤了。

    他迅速反应过来，踉踉跄跄地冲出门，在白色的花丛里找到昏迷的小少爷，那一瞬间整个脑子轰隆隆作响，风呼啦得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只知道抱着小少爷在那里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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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稀里糊涂里被猛地甩了一巴掌，他才抬起头看到一边铁青着脸的宋瑶。

    宋瑶真的被流着血的孟安由吓到了，恨不得推开荆瑜亲自上阵抱着小少爷。

    荆瑜不肯，两人差点推搡起来。

    但最后孟安由还是被及时赶到的担架稳当地抬走。

    宋瑶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了一点，把荆瑜骂了个狗血淋头后就追着担架走了。

    荆瑜本来就想跟，但是被宋瑶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骂清醒了之后，还是坚定跟着的念头。

    手术室的红灯灭了，医生出来宣布病人解除危险，宋瑶才是狠狠地松了口气，让一边还在惊惶的荆瑜快滚。

    荆瑜硬是赖着亲眼看到小少爷从重症室转入普通监护室里才肯离开。

    荆瑜回去后忙得不可开交，前些日子没处理完的事，还有新出炉的文件都堆在一起了。

    他父亲知道他做的事了，却还是保持沉默，其他几个兄弟倒是如虎口夺食一样争得激烈，很早那个踩了荆瑜手指的少爷唾骂几句，说荆瑜果然是下贱胚子，竟然敢做出这样有辱家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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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少爷还是住在医院里，他家里亲自轮流守着，恨不得多见几次荆瑜，然后多骂几次他，多扇几个巴掌，把小少爷受到的痛苦尽数还给他。

    只是骂也骂了，打也打了，病房还是照旧守着，不准他进去看一眼。

    孟家倒是没对荆家做什么，据说是因为小少爷不准，又或者是牵扯过大。

    荆瑜倒是又恢复到希望荆家能早日倒台的那个心态，如果小少爷愿意出来见他一眼，他差不多能直接去跳楼了。

    他几乎每天都过来，但小少爷的亲人每个都不待见他，不肯松口放他进去看一眼。

    于是荆瑜后来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在楼下仰望三楼的那扇窗户，运气好的话能看到小少爷在窗边活动的身影。

    孟安由有时会轮到自己去拉窗帘，但最开始的时候家里人是不允许下床的，会有人仔细地照顾他，有时哥哥喂他喝水吃药，有时又是jiejie喂他吃饭，那个小青梅宋瑶倒是比上两位凶一点，不准他下床，不准他吹风，但是会给他削水果。

    于是他问半路翘班的宋瑶，顺带比划了一下穿着和长相：“我经常能看到下面有个男的望着我，我倒是不太敢看他，他是不是认识我啊？我不太记得了。”

    宋瑶苹果削了一半听到这话突然顿住，本来完整的苹果皮因为卡在这里就断掉了。

    孟安由看着还颇为可惜，差一点就是完整的苹果皮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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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吧？应该只是其他病人的家属吧？你别想七想八的。”

    不对劲，孟安由想，宋瑶以前是不会削断苹果皮的，事出其反必有妖，她肯定有什么在瞒着他。

    就知道欺负我这个病号，孟安由有点凄凄惨惨戚戚的哀怨了。

    等到他病情好转，并且医生准许他可以出门去放风了，孟安由就被宋瑶推到花园散散心了。

    明明他伤到的只是头，怎么弄得自己像残疾了一样，孟安由继续叹气。

    他故意支开宋瑶，自己一个人等在楼下的地方，终于清楚看到了那个穿着黑衣服的脸色憔悴的人。

    “你好。”孟安由招手示意，“你是不是认识我啊？我经常能在窗户那里看到你……唔，应该是你吧？”

    荆瑜心底被猛地捅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他竟然……竟然真的把自己忘记了……

    但他面上依旧是憔悴的模样，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没，我们不认识。”

    这样也好，他想，全部忘记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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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小少爷脸上微微现出笑意：“那——很高兴见到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荆……荆余。”

    “鲸鱼？很可爱的名字啊？”

    时空倏忽错乱起来。

    “……礼尚往来，那你叫什么呢？”

    小少爷轻而缓慢眨了一下眼睛，这样显得他很自然纯粹，说：“安由。孟安由。”

    宋瑶回来的时候，孟安由正在那里戳着叶子上一条青虫，看到她的出现就把手收了回去。

    他抬头问：“我刚刚见到了一个人，他的名字很可爱，就是配上他那个人高马大的身材，很容易显得刻意装嫩。”

    “什么名字？”宋瑶漫不经心地问着。

    “鲸鱼。”孟安由说，然后补充了一句，“我也觉得我不认识他，因为这么可爱的名字我应该是会有印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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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瑶瑶，你怎么啦？”

    “他叫荆瑜，荆棘的荆，瑕瑜的瑜。”

    “荆瑜？他该不会是瑶瑶你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吧，怎么都是美玉啊。”孟安由笑着说。

    “……不会。”

    “好啦，我开玩笑呢，别生我气了。话说我刚刚在一个探护的家属手里看到一种花，很漂亮的哎，听他们说，好像是叫洋什么，什么什么梗，瑶瑶你知道吗？”

    “洋、桔、梗。”她咬牙切齿。

    “哎，瑶瑶你别生气啊，我就是跟陌生人搭了个话——”

    【洋桔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