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建右系列_逐日战车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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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逐日战车 (第1/2页)

    虚白的手指随意从桌上勾起一张泛黄的照片,前主人燃烧的烟灰还散落在木头框架的各个角落,为少年的窄脸添上三分温度。那笑很勾人的,令光线从四处赶来,飞快地加深他鼻尖上显眼的痣;黑色的,狭小的,如宇宙中洁白的白矮星一般燃烧的事物,迫使男人从心底里叹了一口气。他叹气的原因——或者先说,他叹气的模样,像是一个发愁的慈父、或者一个丢失了岗位的中学校长,一种介于人伦和教育之间微妙联系的角色,令人很好的将他的面部表情与手掌上支着的这张相片联系起来。

    他坐在一个三角形的平方中,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依次从门框走进去,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了。蠕虫一般坑坑洼洼趴伏着的是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楼梯,漆黑的老鼠成群的潜伏在这里,仿佛男人与这座楼生下的一群稚嫩的孩子,夜晚时齐声从左边的管道跑向右边的排水口,发出百万轰鸣一般彻夜的震响。前厅不大,勉强摆下一张沙发和一把办公用的椅子,透过斑驳的布面向尖叫着流下脓水的墙纸看去,奶黄色哥特式纹路印着90年代海派装修惯用的样式,男人就倚在这块墙上蹭着、摆弄着桌上为数不多的照片。在他正对着的门的里面,浴室和厨房相对而立,如同少儿刚被拔掉的猩红的牙腔,空荡荡的蜷缩着。厨房里头随意摆放着几把煎锅和黑碗,吃馄饨用的木勺子,随便烧一壶水,蒸汽就挤满一屋子;这就更不用说男人洗澡的时候了,为了不让溅出来的水花将瓷砖泡烂,他只能站在六寸的铁桶里用另外一个塑料盆接水往身上浇。每次一想到洗澡两个字,男人就忍不住浑身哆嗦,两米高浴室永远关不上的铁窗,是这个两房一浴唯一的进风口。强劲的西风裹挟着银针一般的雨点往他身上砸,迫使他一边抹肥皂,一边用胳膊抱住自己,企图留存一些温度。

    洗完澡后,他习惯性来办公地点一支烟。少年的图片被他贴在电脑的支架上,夜晚的无数次,他像刚刚做的那样,捋着湿润的硬发,胸前光裸着,白色的浴巾将腰部缠绕起来,用沾着烟灰的手细细摸起少年的脸。

    三年零九个月,他清晰的记着世界将他和他的孩子剥离的时间。角落里放着他的钱包,斑驳的身份证下面压着两尺厚的诉单。

    今天是范闲出狱的日子。

    范建记得多年之前第一次见到相片上差不多年纪的范闲的时候,自己还在李云潜手下办事。那时候李云潜合着他们夫妻亲戚几个,联合在郊区办了地下赌场,专找年轻的孩子们进行拳击比赛。李云潜是他的大学同学,比他稍矮一些,弱视,总是戴着墨镜,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那个被打死的孩子叫李承泽,是李云潜的亲儿子之一,范建还记得他小时候刚生出来的样子,和范闲一样rou包子一样的白脸,圆润翘起的鼻子,扑腾着四肢开始学习早教、听老实收音机磁带里的月光宝盒,像平常孩子一样上幼儿园、上初中,是几个孩子里面最安静的一个。这使得范建总是幻想着,李云潜如此钟爱地下拳击场的生意、也如此迫切的鼓励几个孩子将彼此视为对手,只是为了现阶段将适者生存的价值观灌输进孩子们的心里,并不是真心实意让他的儿子们自相残杀。范闲和李承泽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甚至因为血缘稍远的关系,范建甚至能看得出来范闲对于李承泽来说比另外几个兄弟更容易亲近一点。当范闲从奶奶家被接回来之后,是李承泽率先拿出拼图和旧手套与范闲一起玩,从早到晚,两个孩子形影不离的在一起。

    他记得范闲第一次登上地下拳击场的头条的时候,灰扑扑的带着李承泽来家里吃饭。姨妈不在,范建就亲自下厨煮稀饭、切猪头rou给两个孩子吃,那时候他还在别的公司上班,李云潜的事情他只插足一般。做饭期间他听到李承泽与范闲抱怨:“真羡慕你,有个关心你的爸爸。”范闲则很大声的说:“嗐!我爹天天管我,连玩电脑都要掐着秒表来,我都快郁闷死了。还是你爹好啊,给你零花钱。”那时候范闲十九岁,拳头硬得出奇,窝里窝外打了个边,胸口脚踝全是伤疤和积攒的茧子。李承泽呢,依然白净的出奇,范建没有看见过他打比赛,只是听说他比较聪明,是个小理论派,靠着脑子也赢了几场比赛,只是总是输多赢少,急功近利。饭后范闲带着李承泽来他的房间参观,玻璃橱里挂着三三两两的奖牌和奖状,吸引李承泽的是罗贝西·拉米雷斯的海报,还有一箱子整整齐齐摆放的CD,他问范闲平时看什么,范闲说这些不是电影CD,这些都是些歌,摇滚、抒情,都有。

    两个孩子就插着音响在小房间里听了一下午的歌。直到夕阳垂下来,锥子一样将地板一节一节缝好穿起来,李承泽才慢悠悠的打开门,告诉范建他要回家了。他的脸有些红扑扑的,额角也沁着汗,范闲从他背后闪出来,表情似乎是有点心虚。

    “自己回吗?”范建记得自己当时随口问了一句,他弯着背背对着台灯一字一字校对着表格电脑中的报价,来不及顾及两个孩子的心情。李承泽走后过了一会儿,那门廊里清脆的喀哒声消失了一分钟以上,他又见到范闲出来,很茫然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反过来抱住了他。

    “爹。”他说,“晚上吃什么?”是那个时候他才迷糊着看出一丝端倪,因为范闲的脸也是红扑扑的;但是他不像李承泽那样很坚定的离开,他迷茫的留在了原地,似乎对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甚清晰。他不知道任何事情代表着任何东西,就像他之后抱着养父哭、说自己不想离开他,他似乎是应季的一只蝉一样落在了枝繁叶茂的家族树上,那树挽留他落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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