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 (第2/2页)

气。

    却让宋泽墨一瞬间停了下来，所有尚未吐露，几欲吐露的话语都被压下。

    顾梓溪没在意他眼中破碎的光，只是继续宣布自己的决定：

    “他是我选择的。”

    一句定论。

    宋泽墨嘴唇颤了颤，还是挣扎着说：

    “爸爸，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我能发现，那个人一定和我一样不是正常人，我们都有超乎常理的力量，爸爸想我可以告诉你的，只要你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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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带着祈求拉住顾梓溪的衣角：

    我有瞒着爸爸的秘密，我有错，我是个坏孩子，我应该被惩罚。

    所以，求求你，看看我。

    顾梓溪轻笑一声，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毕竟他其实并不在乎这些，而这点隐瞒在如今的情况在也显得微不足道。

    他用手盖住了宋泽墨的眼，忽略一切属于对方的痛苦，询问：

    “泽墨，你是个孩子。”

    隐隐的叹气声在耳畔响起：

    “你本身都还被我养着，现在拥有的衣食住行都是我提供的，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呢？”

    “被人为圈养的金丝雀在笼子里起舞歌唱就足够了，宠物本身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取悦主人，如果妄图影响主人的决策，那就是逾矩。”

    “你和其他宠物的区别是与我的血缘关系，我会因为这个原因纵容你，却不会永远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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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住眼睛的手掌移开，转而握住颈项。

    “泽墨，你是我的孩子，也只能是我的孩子，别胡思乱想。”

    虎口处，顾梓溪察觉到宋泽墨喉间的振动。

    “爸爸……”

    “咳——”

    顾梓溪的面容依旧平静温和，手指合拢用力，并将宋泽墨往后一推，让那些挣扎的话尽数掐住。

    “咳咳——”

    宋泽墨被发胀的压迫感包围，双手颤抖着握住带来痛苦的那只手，却只敢握着，不敢用力抵抗。

    直至喉间的力量猛地一松，他又听到了爸爸出声：

    “乖一点，我喜欢听话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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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顾梓溪鼻间轻轻发出询问的声音，掐在脖子上的手动作却没有放开，甚至还强迫性往后用力，

    宋泽墨睁开因为咳嗽溢出湿意的眼，朦胧视线中，他看到爸爸从始至终冷静的眼神，那是他说熟知的，唯他知晓的残忍漠视。

    ——只有他知道。

    这个想法出现，占据了全部。

    忽然间，一种战栗的，无法言说的刺激迅速从脊椎骨爬上，伴随着酸楚痛苦流淌全身。

    他听到爸爸开口，说出的是他熟悉到近乎刻入本能的话：

    “泽墨，做个乖孩子。”

    别问，别想。

    你只需当个乖乖听话的宠物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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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梓溪垂眸俯视宋泽墨有些涨红的脸，等待对方像过去十多年一样听话服软。

    他清楚宋泽墨在他面前的底线，又或者说，毫无底线。

    突然，右脚脚踝处有种细微的，好似被什么东西缠住的感觉。

    柔软，粘腻，贪婪。

    顾梓溪手上动作顿了一下，

    他有些皱眉，低头看了一眼地面，却只见一切正常，唯有脚下两道纠缠的漆黑影子在灯下蔓延。

    这时候，他听到了自己刚刚等待的回答：

    “我会的，爸爸。”

    宋泽墨的声音因为刚刚的暴力带上了哑意。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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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梓溪不介意对此发表夸赞。

    他松开手，看着宋泽墨身体发软地倒地，带着颤抖将身体蜷起，失神地用双手握上留下红色痕迹的脖颈，轻轻抚摸。

    他并没有阻止，毕竟自己刚刚并没有留手，对于这孩子来说伤害和疼痛都很明显，人类在遭受剧痛过后确实会忍不住查看伤口。

    “好好休息，你明天还要上学。”

    他轻声叮嘱，却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身后的人一直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但他不知道，事实与他想象的不同，历经杀戮的宋泽墨早已习惯疼痛，并没有多在意。

    宋泽墨触碰伤口，只是为了与那抹停留过的肌肤温度接触，让自己的手指与那份温暖重合。

    那种奇异的满足感足以让他的身体战栗，而他觊觎的对象明明冷漠，掌控一切，却对此一无所知地立在身前，甚至还有那一瞬间被握住的，在非人力量前脆弱到好似一碰就碎脚踝，那种隐藏阴暗的欲望又进一步被满足……

    好像碰，不能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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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脆弱的，又最为珍贵的宝物。

    他隐秘地吞下口中因贪婪分泌的唾液：

    爸爸才是掌控者，我该是能被他随意支配的，普通的孩子。

    哪怕刚刚的那番动作，对他来说，其实与挠痒无异。

    如今冷静下来的他脑子清醒了很多，虽然心里依旧嫉妒难耐，但他已经找到了办法。

    爸爸做出的选择他无法改变，但他可以改变被选择的人。

    只要那个人死了，爸爸最后还是会回到自己身边。

    只要爸爸不曾知晓，他就还是那个好孩子。

    真好。

    野兽在黑暗中裂开了狰狞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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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确定顾梓溪进入房间后，墨色的海突兀出现，又蔓延在整个房间，连灯的光亮都被尽数吞没，起伏的波澜中猩红复眼不断闪烁。

    黑暗侵吞了房间的一切，又并不满足地向外扩张。

    门框。

    走廊。

    客厅。

    房子。

    像野兽张开的血口，饥饿而迅捷，不留一丝余地将领地占据。

    “家”被墨色的兽吞入腹中，匍匐收拢。

    宋泽墨打开门，走向前，歪头轻轻倚靠在深黑走道上，失神凝望这黑色世界中唯一不被入侵，却毫无逃脱之路的房间。

    浅浅的暖色灯光从门缝挤出，却让浪潮像被烫到一样极速后退，只敢在远处急切不安地涌动，又不敢前进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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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这样静静望着，半伸的手在蹭过那片微光后慢慢收回，和浪潮一样再不敢触碰。

    他只是伴随着房间内细碎的声响，停留了很久，直至黑暗无声散去，才主动进入主神空间。

    ……

    ………

    “嘘，别动，别出声。”

    怪物包围下，青年甩开失去气息的尸体，于黑色深渊中回头，染上血色的食指抵在唇上，对丝毫不敢大喘气的同行任务者勾唇，笑意温柔，血色竖瞳里却尽是冰冷的暗色涌动。

    “我现在心情很好，也很不好。”

    他语气很轻，脚碾过袭击者的手腕，眼睫低垂，好似闲聊玩笑：

    “别逼我杀人呀。”

    他这般说着，却好似感觉有虚无的无形之物四面八方缠住肢体，将他欲杀死所有任务者泄愤的念头锁死，不得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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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乖孩子。’

    轻柔的低语如催眠的枷锁，牢牢将他困在这座囚笼里，哪怕明知门未锁，却也只敢浅浅跨越，不敢真正踏出。

    他手指虚虚拂过锁骨，如同寸寸摩挲无形的囚锁。

    它快断了吗？

    他喃喃自问，安静垂眸。

    或许？

    或许吧。

    或许……他永远是个乖孩子。

    他立于怪物尸山上，迷茫，亦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