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单身30年 (第2/2页)

很明确，他需要钱。只要可以来钱，他什么都可以做。

    他记得那是一个下雨天，雨不大，甚至都没有雷声。雨是绵绵密密的，被风斜吹得落在人的头顶、脸颊、肩膀，不会觉得凉，但是浑身的湿气却怎么也散不去。

    朦胧的，阴沉的雨天。

    方显一伙人已经盯了一个西装男三天了，这就是他们今天的目标。方显需要从男人的口袋里拿出他的钱包，然后传到下一个人手里，之后拿到的钱他们会平分。

    方显他们选人的时候会经过一段时间考察，那种西装革履，一看就是成功人士的，但是却品行不短的，是他们首选的目标。他们不偷穷人、老人妇女和孩子，他们把这叫做劫富济贫。

    方显朝着男人的方向，迎面走去，撞向男人。他已经碰到了男人的钱包，并且成功拿了出来。男人在被方显撞到之后显然有些生气，加上四周人少，于是狠狠踹了方显一脚。这脚刚好踢在方显的胸口，漆黑发亮的昂贵皮鞋，他记得他爸以前也有一双，鞋底很硬，磨脚。他曾经好奇偷偷穿过一次，不明白为什么大人要穿这么不舒服的鞋子。

    这一刻，方显皮鞋有了新的认知，原来它踢人这么疼。

    方显倒下之后紧紧捂着胸口，不仅是因为疼，还因为那个皮质的钱包就在他的胸口。

    可是从颠倒的世界中，细细密密的雨幕里，土地是泥泞的，天是暗的，周围的景象也看不太真切。

    可正是这样，方显奶奶的身影，才那么显眼，是这个阴沉世界中的唯一色彩。

    方显的奶奶虽然是个农村姑娘，但是年轻的时候长的很漂亮，是那种带着泥土气息的，健康的漂亮。这时候她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衣服和深色的裤子，头发花白，撑着伞。

    矮小佝偻的一个老太太，映入方显眼帘。

    太远了，方显根本看不清她的眼神。

    明明下着雨，可是少年的脸上火辣辣的，于是他闭上了眼。

    天色再暗，他都看不见了。

    落在他身上的雨根本不凉，甚至他还觉得热。过了很久，身上的雨不见了。

    是他的奶奶，他奶奶说，“小显……”

    老人特有的嘶哑的嗓音，拖长着语调，好像有万千话要说，好像又无话可说。

    于是只唤着自己孙孙的名字，“小显……”

    方显当时眼眶一红，差点哭出来。

    那天方显被奶奶带回了家，一路都没有说话，他本来是个很会逗奶奶开心的人，但是那时候的他却好像是个哑巴。

    奶奶最后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带他回家，给他擦头发，让他换了湿衣服。

    她说，“小显，疼不疼？”

    方显紧紧捏着拳头，他以为自己的眼泪隐藏得很好，咬着嘴唇，吐出两个字，“不疼。”

    那天之后的方显就再也没有和小混混混过。但是他的成绩却因为长时间的缺课，怎么也补不上。

    于是方显只勉强读完了九年义务教育。

    你说他有后悔吗？或许有，但是他根本没有后悔的时间。之后的方显就一头扎进了钱眼里，当然他再也没干过违法乱纪的事情。

    只是方显的奶奶本来身体就不好，等到方显18岁，奶奶就因病去世了。

    然而这时候方显的爷爷还躺在床上等着钱救命。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方显想他必须要留住些什么。

    后来机缘巧合下，方显接触了拳击，靠着当混混那些年练出来的身手，赚了不少的钱，终于将爷爷送到了医院，接受更好的医疗条件。但是由于错过最佳的治疗时间，只能养着，依旧是等死，只不过不用那么憋屈地等死。

    之后打拳，照顾爷爷，还债。

    成了方显人生活着的全部意义。

    爷爷的气色渐渐好起来，不像之前那样破败。但是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依旧刺痛了方显。

    那天病房外的天气很好。

    春天，窗外的枯枝已经长出了新的叶子，嫩绿的，富有生机，俏皮可爱的白云从天空这头跑到那头，万里晴空，找不出一丝阴霾。

    方显坐在病床前，他告诉爷爷他以后要当拳击运动员，赚钱，打比赛拿冠军，要给爷爷看他的冠军奖牌。

    连贯的苹果皮掉进垃圾桶，他把白白胖胖的果rou递给爷爷。

    爷爷还笑着回他，说，等着看小显的冠军奖牌。

    只是天公不作美。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接着就是阴雨连绵。

    爷爷没有看到方显的奖牌。

    爷爷去世之后，方显靠着打拳赚的钱还完了所有的债，并且还有富余。

    再然后打比赛，当冠军，成了他的执念。

    二十四岁那年，方显离冠军近在咫尺。

    但赛方要求方显打假拳，他不同意。

    他要赢！他必须赢！

    他一定要将冠军奖牌拿给爷爷看，他承诺过的。

    他承诺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