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塔楼魔影 (第2/2页)

了一口凉气。礼帽下面竟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骷髅头，在月光下愈显惨白，两排尖利的牙齿间含着冷酷嘲讽的笑意，两个眼窝里燃烧着吓人的火焰，沉默地盯着波塔尔。波塔尔只觉得两腿开始不听使唤地发抖，冷汗涔涔而下。

    这时鬼影动了，迈着绅士般优雅、烟雾般飘忽的步伐一步步逼近波塔尔，竟然没有发出一丝跫音。波塔尔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慢慢地向后退缩，直到后背贴到墙角，再也无路可退。他死死盯着鬼影的白骨爪中那根长长的旁遮普绳索，它像毒蛇般不停游动着，仿佛很高兴又一个肮脏灵魂将要进入它的胃口。突然，他触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那是艾丝美拉达的匕首。他狂喜地捡起它向鬼影掷去，艾丝美拉达惊恐地大叫一声，却只见匕首从魔鬼的身体中间飕地穿过，啪地钉在墙壁上，仿佛只是穿过一个货真价实的影子。“哈，哈，哈！”魔鬼发出一连串阴森可怖的笑声。波塔尔只觉得裤子里热乎乎的一片沾湿，连滚带爬地向敞开的门口逃去，可是门突然砰地关上，把他的鼻子碰出了鼻血。说时迟那时快，鬼魅的手臂以指挥家般潇洒的姿势挥出，旁遮普绳索划出一道优美的死亡弧线，精确地套住了他的脖子。还没等勒紧，他就瘫软在地上。

    “埃利克！”艾丝美拉达叫道，“别再杀人了！”

    绳索像蛇一般缩了回去。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出鞘，剑尖从吓昏了的波塔尔的鼻梁比划下去，一点点划开他的衣服，在他两腿之间猛然加力刺了下去。

    “啊———”波塔尔一声长嚎。

    埃利克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艾丝美拉达。后者睁大眼睛显然被吓坏了。

    “死不了。我在马赞德兰对这种外科手术恰好有点经验。”他漠然地说。

    外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伯爵的仆人们听到他的嚎叫都赶来了。埃利克魔术般一挥手，长剑收了回去，手上多了个铁爪钩和一捆绳索。他用铁爪钩钩住塔楼的窗台沿，把绳索扔了下去，转身伸手想揽住艾丝美拉达的腰。艾丝美拉达审慎地后退了一步：“不，谢谢，我自己能行。”

    “绳子会磨烂你的手。过来。”埃利克冷静地回答。

    艾丝美拉达看看他戴着皮质手套的双手，权衡了一下风险，还是服从了他的命令。埃利克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抓着绳子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风声呼啸，从他身上带来微细的松香气息，已经闻不到酒精和腐烂的味道。他当真戒酒了。

    两人滑到地面，埃利克手一振，收回铁爪钩和绳索，打了声唿哨。四匹白马拉着马车飞驰而来。

    天际大块乌云翻卷聚积，宛如动荡不安的海洋，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风雪。然而满月仍在中天照耀，把乌云的边缘镀上了银白色。阿莱桑德罗独自一人骑着马朝歌剧院走去。他好不容易觅到一个机会，回来看望艾丝美拉达却发现她不在家，常去的酒吧里也不见她的踪影，想着她是不是又去歌剧院跳舞了。

    在斯布里克街的拐角处，他看到一驾马车飞驰而来，车窗开着，露出艾丝美拉达的脸庞。

    “艾丝美拉达？”阿莱桑德罗震惊地叫喊出声。

    艾丝美拉达没想到会碰见他，一慌神赶忙拉下车窗，但他已经策马追来。埃利克一扬鞭子，马车立刻加速想摆脱他，但是阿莱桑德罗穷追不舍，距离越来越近。疯狂的妒火瞬间烧穿了埃利克的理智，他拔出□□，回身瞄准了阿莱桑德罗的脑袋。

    “砰！”枪声震荡，吓得阿莱桑德罗一呆，艾丝美拉达在千钧一发之际扑过来抓住了魔鬼开枪的手，子弹射歪了。

    她双手死死抓住埃利克的手，毫不退缩地直视着那两只凶狠喷火的野兽眼睛和黑洞洞的枪口，埃利克往回夺了两下竟然没有挣脱，她瞅准时机手指一扣，弹夹掉在车厢里。

    “埃利克，冷静，这事我来处理。”她牙关还在恐惧中咯咯作响，却努力镇静地说，“我不会出卖你的秘密。你在车上别下来。”

    阿莱桑德罗看到马车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个红衣少女，不是艾丝美拉达是谁？

    “艾丝美拉达？谁开的枪？车里什么人？”艾丝美拉达为什么会坐在别人的马车里，他不敢想。

    “阿莱桑德罗，原谅我，我以后再跟你好好解释——”艾丝美拉达尽可能若无其事地来到他身边，一边说，一边暗暗用藏在手心的匕首一刺马臀。马匹吃痛受惊，也不顾主人的命令，扬蹄直奔而去。

    艾丝美拉达走回来，站在车厢外，看到里面埃利克黑暗的剪影。他掉过头去不看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却仍觉得透不过气来，不得不一把扯下面具。抓住她！抓紧她！一个声音在对他吼叫。消灭一切想把她从你身边夺走的人！他已经失去了克丽丝汀，不能再失去她的影子！那股想要占有她的力量如此强大，埃利克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痛苦的抵抗撕裂成两半。

    “埃利克？”

    她的询问充满了温暖的关切。幽灵全身一震，理智的力量渐渐占了上风。

    一个小物件闪着金属的青光飞来，落在积雪中。艾丝美拉达拾起它。

    “带这枚戒指去见马伊斯特奥·帕提诺，他将代替我指导你。”

    帕提诺！如雷贯耳的名字，当代唯一能在国家歌剧院演出的吉普赛音乐家！可是——

    “怎么？您不再指导我了吗？您要去哪里？”

    “去该去的地方。”埃利克的声音冷漠而倦怠。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远处传来呼唤艾丝美拉达的声音。

    “滚！别让我再带走你！！”埃利克声音嘶哑地咆哮。

    艾丝美拉达后退了两步，转身向那声音奔去。

    埃利克独自坐在马车里，觉得天地茫茫，再无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