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孤星血泪 (第1/2页)

    埃利克躺在艾丝美拉达的阁楼里，看她在炉火上架起一个陶罐，熬煮着各种草药的混合物。满屋里飘散着古怪的苦涩气息。

    “你们这些女人…全是不自量力的圣母心。”他说。

    “我们这些女人…埃利克，你那位姑娘是个小可人儿吧？”

    埃利克闭上眼睛拒绝回应这个略显轻佻的评价。

    “倘若她是好女孩，一定不想看到你为她去死。换成我的话，要是有人为我去死，就算我不爱他，我的幸福里也会有阴影。你不想她为你难过吧？”

    埃利克心底一震，沉默了半晌，长叹一声，自己摇了摇头，转换话题问：

    “你为什么非要跳舞不可？”

    艾丝美拉达望望他的眼睛，然后垂下羽睫，说：

    “这是个很长、很悲伤的故事。”

    埃利克发现女孩倔强的黑眼睛里有薄雾氤氲开来。她转过脸去，注视着那把挂在墙上的小提琴，讲述起一个关于弗拉门戈的悲剧。

    吉普赛姑娘芭莱塔·戈麦斯自幼酷爱弗拉门戈。十三岁时，父亲按吉普赛人的习俗要将她嫁人，她抗婚离家出走，跟着另一个部落踏上流浪的旅程。途中，她爱上了一个瑞典乡村小提琴手，然而偏僻安静的村居却容不下吉普赛姑娘的梦想。她渴望让所有人震撼于弗拉门戈的激情，渴望她的才华拥有飞翔的天空。这段热恋转瞬即逝，只留给她一个女儿。艾丝美拉达在父母分手八个月后的一个雪夜出生在大篷车上，她父亲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后来，芭莱塔带着女儿来到世界艺术中心——巴黎。可是，像绝大多数云集这个城市的艺术家们一样，她并没有获得梦想中的成功。上流社会欣赏的是文雅端庄的芭蕾舞，下层酒吧里则充斥着炫耀大腿的康康舞。贫困和营养不良使年幼的艾丝美拉达患上了致命的白喉，为了救女儿，芭莱塔被迫出卖自己的□□。不多久，她靠着美貌和独特的异国风情成了巴黎最红的交际花。灯红酒绿之中，她始终没有放弃弗拉门戈，但她那些情人只把她倾注了全部激情和悲苦的舞蹈当成有趣的消遣。多年后，芭莱塔终于了解，艺术只不过是附庸风雅的上流社会的玩物而已。不是屈辱，就是苦难，她再也不愿女儿步她后尘踏上这条舞蹈之路。她设法以假身份把艾丝美拉达送进圣心教会女校寄宿，希望她长大后可以谋到家庭教师之类的职业，过上平凡安稳的生活。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艾丝美拉达十岁时，芭莱塔病倒了。

    “我请假赶回家，看见母亲一个人躺在床上，面容憔悴。那些情人见她不再漂亮，都另觅新欢去了，债主们却是络绎不绝，他们不是来逼债，倒是来催命的！没几天，执法吏就来查封我们的家产，连一张纸片儿也不放过！这样一来，我们就连买药的钱也没有了。我走投无路，只得挨家去求那些原先对我也百般讨好的先生们，可是他们看见我像看见瘟疫一样！我拿了对珍珠耳环到当铺换到一点钱，结果被执法吏抓住。尽管我当的是自己家的东西，法官仍然判我犯了盗窃罪，因为这些东西已经全部属于债主所有！根据判决，我的肩膀被烙上了耻辱的百合花，以便永久标记我的‘罪行’！[1]

    这给了我母亲最沉重的打击，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而我被关在监牢里，甚至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艾丝美拉达的喉咙哽咽住了。埃利克望着这个同样身世飘零的女孩子，心里充满温柔的同情。

    “如果你不想再说的话……”

    “不，我还要说！”艾丝美拉达提高了声音，“母亲一死，家里的东西都被拍卖还了债，连丧葬的钱也不留下。我们的族人倒是愿意帮忙，可是凑到的钱只够把母亲埋在公共墓地。啊！我绝不能让我美丽的mama跟其他死人乱七八糟地填在一个坑里！也许是母亲在天有灵，我记起她讲故事时曾经提到过雪莱的葬礼。靠族人帮忙，我把母亲的遗体运到了加莱海边举行火葬，之后把她的骨灰撒进大海。葬礼上，我向母亲在天之灵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把她的梦想变为现实。我没回学校，也没有依母亲的遗嘱去找我的生父，而是跟着一个部落去了安达卢西亚。我的族人们把我抚养成人，但你也知道我们罗姆人的命运。到处被驱赶、受欺凌，甚至一个欧洲人杀死一个罗姆人也不算是罪行。可是不管怎么艰难，有弗拉门戈支持着我，我都没有堕落下去。七年后，我已成为安达卢西亚最优秀的舞者之一。

    “不幸并没有到此结束。那时，我爱上了一个英俊的龙骑兵。他也爱我，可他家是正经人家，当然不可能同意我们结婚。于是我们相约私奔。那时正是冬天，我冒着寒风在约定的地点等了整整一夜，不停地告诉自己他一定会来，直到东方现出曙光，我才终于明白，一切都结束了。我大病一场，几乎丧命，幸而一位女巫救了我。后来，我就跟她学习医术。当时我还一味欺骗自己，希望我的情人没有变心，只是被迫不能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