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初遇（上） (第2/2页)

   “哥哥吧。”

    詹立枢转过脸来，那种露出虎牙的笑法，“大家都知道我是家里的大哥，但我也要有个哥哥。别人要我介绍的时候，我就说‘杜蓝锡是我的伴侣，对不对啊，哥哥’。我听见梁飞扬他们喊你杜哥，不想和他们撞了。”

    大家也都知道我是家里的幺儿，即便这样，我也会拥有詹立枢这样的弟弟。明明这是比老公、丈夫、伴侣、爱人更靠近亲情的喊法，却喊得我心里痒痒的。我应该也笑了，是傻笑吗，希望不是。

    “那你希望我怎么喊你？弟弟？”我问。

    “那当然是爱人。”

    詹立枢的车在皇宫宴会后台登记过，我们顺利驶入皇室庄园大门。好吧，我的爱人詹立枢。

    接下来发生的事，我都像踩在云上，总觉得没法发力，人在行走时找不到自己的腰和腿，感觉跟瞬移似的。詹立枢不停地和人握手、拥抱，和高级军官带来的女眷贴面礼，寒暄。他不用像个小太阳一样散发善意，他甚至喜怒不形于色到有些冷淡的地步，可这样更显得他可靠。我在旁边学习他的喜怒不形于色，詹立枢会挑选军官，适时地介绍我。他认识很多人，甚至很多人关系不错。好几次大家都推着詹立枢的后背想围住他和他聊天，后来我干脆朝他挥挥手。其实詹立枢有很多朋友，结婚之后我没听他谈过，也没见到他专门出去见朋友。他应该有朋友的。或许我以后定居帝星也会交些朋友，这样才是健康的人际关系。

    嘉奖仪式前就已经提供酒水了，我端着酒杯找了角落，能看见以詹立枢为圆心的高级军官小团体，也有刚才打过招呼的詹立枢的其他朋友找我搭话。很快，他们就发现我无趣，找借口离开。

    又过了一刻钟，我发现不远处靠柱站着的还有一位军官。女军官，有些眼熟。

    女军官发现我的目光，竟然主动走过来。她的兵种徽章是技术兵，和前线兵的徽章不同。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叫做莉莉丝的女机师，天才女机师。没想到她也已经升为上校了。

    “杜家人？”莉莉丝比了个打枪的手势，用肯定的语气问我。

    我伸手表达友善：“杜蓝锡，现在在第一军团服役。我看过你的机甲工程学论文，绝对的天才之作。”

    莉莉丝握手，握着握着松开，拍了拍我掌心，又让我握拳，我们碰拳，然后她比了个哗啦啦啦的手势，竟然玩了起来，“那你有看见我引用了很多杜家制式机甲的思路吗？你有没有什么评价？”

    “我现在只是照猫画虎的水平，靠拆我的机甲当原型机，复现这一代杜家制式机甲而已。”我说了大实话。

    “啊，没关系啦，人生还有很多年，杜家的论文也是读不完的！”

    “我倒是帮我伴侣改装了一台杜家制式机甲，我还挺喜欢的。我擅长的可能是材料的改良，不是机甲架构方面。”

    “那不巧了吗，我擅长的就是机甲架构和机甲动力源装置设计。说不定我们会很合得来。”

    大厅忽然传来悠扬的乐音，这是嘉奖仪式即将开始的提醒。我们纷纷将酒杯放到侍者的托盘上，大厅摆了几百张椅子，我们找到对应的椅子坐下。

    詹立枢应该早就知道这个仪式与自己有关。没有受嘉奖的军官可以和自己带来的伴坐在一起，只有受嘉奖的军官坐前排——詹立枢甚至还坐第一排。他事先提醒过我们会分开。

    几乎要四百岁的女王今天是全息投影出现，她的健康状态实在很难支撑她来宴会，大家都很理解，而且现在的全息投影已经很真很真了。没有等太久，女王就宣读到詹立枢的嘉奖令，一堆官话，翻译过来大概就是说他是向导之典范，恭喜他等级升为S级，是帝国难得的指挥型向导人才，要给予充分的发展空间，于是将詹立枢升为第一军团的总指挥。

    没有听到彭凤泉的消息。后来我才知道，彭凤泉被降成副的了。很难不笑出来。

    女王替詹立枢揭了他原本的评级，他从前明面上是A级向导来着。詹立枢站在台上，女王将总指挥的勋章颁给他，然后由礼仪官替他佩戴。

    他笔直地站在那儿，所有灯光都洗礼他，所有掌声都烘托他，所有交谈里的他都与我对他的认知有细微出入。詹立枢忽然与我一个闪念的剪影对应。这感觉很像创伤后应激的闪回。我仿佛看见那个男孩站在边台，喷泉的水迹竟然比皇室的灯光还亮。那个男孩留下的是背影，犹豫踌躇了一会儿，跳进喷泉。黑色军礼服。黑色小西装。

    我好像更爱那个夜晚，如水的灯光，玫瑰的香气，两岁的年差。最尘封的记忆，我像是第一天知晓，可灵魂早已熟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