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被遗忘的名字 (第4/6页)

人喜欢的差事，因为垃圾袋里总有打翻的剩饭和被雨水泡软的纸屑。他换上胶手套，推着吱嘎作响的手推车，一个一个桶地巡回。孩子们从他身边跑过时会刻意绕远，像躲开一个会带来wUhuI的影子。有人捏着鼻子夸张喊：「好臭！」有人则乾脆当作他不存在，只把球踢得更高，笑声在空气里炸开。

    林喻低着头，专心把每个垃圾袋打结，动作小心得像在处理什麽易碎的东西。胶手套被冰凉的汁水沾Sh，他能感觉那GUSh冷透过橡胶爬上指尖，慢慢浸进掌心。推车的铁把手因cHa0气而发黏，他握得更紧，像要抓住某种唯一的确定。

    巡回到院墙角落时，他看见一个细小的影子从围墙外闪过。那是一只灰白的猫，细瘦的身形在杂草间一掠而过，又停下来回头望。那双金sE的瞳孔在灰蒙的天sE里亮得异常，像一点微弱却固执的烛火。林喻愣了愣，心口忽然一紧，彷佛那双眼正在真正「看见」他。可还没等他多想，猫已经钻进树丛，消失无踪。

    那一瞬间的注视像一根细线，从墙外穿进他心里。林喻回过神，继续推着车往前，却发现脚步变得轻了一些。虽然只是一个影子，但那双眼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完全透明的。

    傍晚的风更冷了。垃圾车终於推回仓库，他脱下手套时指尖已被冻得发白。看护阿姨走过来检查，简单说了句「辛苦了」，语气平淡，像是对一件例行公事的注解。林喻点头，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那不是对他的认可，只是对工作的总结。

    晚餐前的空档，孩子们挤在活动室玩桌游。林喻在门口犹豫片刻，还是走进去找个角落坐下。他并不期待被邀请，但至少能在暖气里取暖。活动室的墙上挂着孩子们的绘画作品，每一张画纸上都写着清晰的名字，像是用鲜YAn的颜sE一遍遍宣告「我在这里」。只有林喻的画纸上没有签名。那是一次美术课作业，老师要求大家画出「自己最想去的地方」。他画了一片模糊的夜空，却不知道要签哪一个名字。

    一个志工jiejie走进来，带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她笑着说：「大家一人一份，别抢。」孩子们立刻涌上前，林喻坐在最後，静静等到人群散开才走上前。jiejie递给他一块苹果，抬眼对他微笑，眼底带着真诚的亮光。「还有想要的可以再拿。」她的声音不大，却让他心头一暖。虽然她没有叫出他的名字，但那个笑容像是一个不需要言语的肯定。

    夜sE渐浓，晚餐的铃声响起，孩子们又一次排成队伍。院长在前面清点人数，嘴里依旧只是数字。林喻跟在队伍最後，看着前方一个个背影被点名确认，数字在空气里一个个落下，像一颗颗无声的石子。他忽然想到，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这里，那些数字只要少了一个便足够，没有人会发现那个缺口属於谁。

    晚餐後，夜自习开始。教室里灯光昏h，粉笔在黑板上划过的声音规律而单调。林喻一笔一划抄着课文，字迹端正得像在为自己留下一点不会被抹去的痕迹。他的名字或许无人记得，但至少字迹是真实的，每一个笔画都属於自己。

    窗外的风带着夜里的寒意，偶尔夹杂着远处猫的叫声。林喻停下笔，抬头望向那片黑沉的夜sE。那声音若有若无，像在对谁低语。他的心忽然轻轻颤了一下，似乎有什麽正在靠近，虽然看不见，却让他第一次想，也许世界上真的有一个存在，会在黑暗里记得他，哪怕只是一声微弱的回应。

    夜sEb往常更早降临。傍晚时天空就堆满厚重的云层，黑得像一块压在屋顶上的石板。到了晚自习结束，院子已经笼罩在Sh冷的雾气中。林喻走出教室，第一滴雨正好落在脸上，带着一种几乎刺痛的冰意。他拉紧领口，跟在最後一批孩子身後回宿舍。

    雨不知何时变大，敲打在瓦片和铁门上，啪啪作响。走廊的灯因cHa0气闪烁，h白交替，像一条忽明忽暗的路。其他孩子一阵乱跑、笑闹着冲进房间，门口立刻响起一片吱嘎与碰撞的声音。林喻照例走在最後，他不想被推挤，也不想在别人的喊叫里寻找空隙。

    回到宿舍时，窗外的风已经带着雨丝打进来，床单被溅上几个Sh点。林喻先去关窗，手指刚触到冰冷的铁框，雨水沿着指尖滑下，像一条细细的蛇。他收回手，抖掉掌心的水珠，然後安静地换上睡衣。

    室友们正为了一件外套争吵，声音像撞击的石块在房间里乱飞。有人喊「那是我的！」有人回「明明是公用的！」争执的中心没有他的名字，他也不打算cHa入。他只是坐到自己的床边，把被子摺成一个规矩的方形，然後默默躺下。

    灯熄後，雨声更清晰了。水珠打在屋顶的节奏忽快忽慢，像无数只手指在敲击一个巨大的鼓面。孩子们的低语渐渐散去，只剩下偶尔的翻身声与呼x1声。林喻睁着眼，盯着上铺的木板，黑暗中那块木板像一面无声的墙，隔开他与整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他翻身坐起。雨声像一条长长的河流在夜里奔跑，却没有尽头。他下床，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朝窗边走去。窗台积着一层cHa0气，他轻轻推开一个缝隙，外面的空气立刻钻了进来，带着草木的Sh味和远处泥土的气息。

    外院的路灯在雨雾中泛着晕h的光，孤独地立在院墙边。水泥地被雨打得发亮，映出一片片模糊的倒影。林喻靠着窗沿，视线在Sh滑的地面上游移，直到一个细小的影子闯进眼底——一团灰白sE的东西，静静蹲在墙角。

    他屏住呼x1。那是一只猫。

    猫的毛因雨水而贴在身上，看起来更瘦了，像一条被风吹动的线。牠抬起头，金sE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像被雨水打磨过的琥珀。林喻感觉那双眼直直地看向自己，穿透Sh雾与玻璃，带着一种无声的好奇。

    他下意识把手贴在窗玻璃上。玻璃冰凉，指尖因寒意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这麽做，只觉得那双眼像一个陌生却熟悉的讯号，呼唤着他靠近。

    猫没有动。牠只是静静坐着，耳朵在雨声中微微抖动，像在倾听。林喻心跳加速，彷佛整个夜晚都只剩下这场无声的对望。他忽然有一个荒谬的念头：也许牠能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

    「你也……没有名字吗？」他在心底轻轻问，嘴唇几乎没有动。

    雨声淹没一切，没有回应。但就在那一刻，猫的尾巴缓缓绕了一圈，又收回身侧，像是一个极轻的回礼。

    林喻的x口忽然一热，一种奇怪的温度从心脏蔓延到指尖。他不知道这是什麽感觉，只知道自己很久没有被这样「看见」过。那双眼不带任何要求，也没有嘲讽，就那样单纯地注视着他，好像他在